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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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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

威廉·福克纳 - 精品小说榜-社会小说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福克纳最著名的作品,现代文学史上的不朽经典。讲述的是美国南方没落地主康普生一家的家族悲剧,演绎了一场黑暗、迷乱的伦理剧。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书中多视角、意识流手法的经典运用。本书名取自莎士比亚《麦克白》一句台词:“生活就像傻子讲的故事,满是聒噪和狂怒(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小说的主题也在被这句台词说中。

1928年4月7日[1]

透过围栏,从缠绕的花的间隙,我能看到他们在打球。他们往小旗这边来了,我沿着围栏走。 c:161

我摸着门却感觉不到它,不过我能闻到那明亮的寒冷。 c:530

凯蒂身上有树的气味,她说我们要睡觉了的时候,也是这气味。 c:247

我们跑上台阶,离开那明亮的寒冷,到了黑暗的寒冷里。 c:275

“没有人知道我多么害怕圣诞节。没有人知道。我不是那种受得了事的女人。为了杰森和孩子们的缘故,我得坚强点。” c:96

迪尔西走上台阶。“您还叫这家伙宝宝啊。”她说。她抓住母亲的手臂。“这么一个大男人,都跟T.P.差不多大了。上吧,如果您想去的话。” c:57

我能听到“女王”的蹄子,左右两边明亮的形体顺滑平稳地掠过,它们的阴影在“女王”的背上流淌。它们像车轮子明亮的顶端一样掠过。然后一边没有了,只有个高高的白柱子,有个当兵的在那里[5]。但在另一边,风景继续顺滑平稳地掠过,只是有点慢了。 c:150

“有啥不安全的。”杰森说,“父亲和昆廷又不会伤害您。” c:35

“你问我干啥。”母亲说,“哪还有我说话的份。我尽量不让你和迪尔西操心就是了。我也是过不久的人了,然后你就……” c:15

另一边的也开始动了,又亮又快又平滑,就像凯蒂说我们要睡觉时那样。 c:80

“把手插口袋里,”凯蒂说,“不然会冻坏的。你不想圣诞节把手冻坏吧,是不是。” c:35

你马上把手好好放口袋里。 c:24

有道围栏。藤子干了,风从中间吹过,哗啦作响。 c:85

我能闻到衣服在抖动,有烟从小沟那边吹过来。 c:146

我坐在岸上,他们在那里洗衣裳,蓝蓝的烟在上升。 c:36

白人给黑人钱,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弄个剧团过来,就能把钱全赚回去,这样黑鬼们又得去干活。” c:132

你的意思是,他这三岁的样子保持三十年了。” c:131

于是她身上只剩下胸衣和衬裤了,昆廷给了她一耳光,她滑了一跤,倒在水里。她站起来,开始向昆廷泼水,昆廷也向凯蒂泼。 c:65

凯蒂闻起来就像雨里的树。 c:186

我不想哭,但就是停不住。我不想哭,但是地在动,然后我就哭了。 c:117

接着我就安静了。那东西还在四处转,那些形体又开始出现了。把摇床打开,威尔什。它们转得慢慢的。把空麻袋铺在地上。它们转得快起来,相当快了。马上!把他的脚抬起来。它们接着转,平滑而明亮。 c:43

灯光从台阶滚下,落在他身上。 c:131

他弯下身,把我抱起来,光从台阶上跌下来,也落到我身上。 c:69

碗里的水汽蒸到我脸上,威尔什的手把勺子放碗里,蒸汽又进到我嘴里,让我嘴里痒痒的。 c:11

大家都别作声。我们暂时不到楼上去。杰森先生说了,叫大家都上楼去。他说大家该听我的。我才不会听你的。他明明叫大家都听我的。是不是,昆廷。我能摸到威尔什的头。 c:29

床和T.P.身上一个气味。我喜欢。 c:56

“去年冬天,你把那头奶牛都挤干了。你要是把这一头也挤干,就不会再有奶了。” c:30

他都知道谁谁谁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准得就跟那猎犬一样。他都能告诉你他自己的日子什么时候到,要是他能讲话的话。还有你的日子。我的日子。 c:48

你还不能走,T.P.说,等等! c:13

他们哭了两天呢。” 他们在迪尔西的屋子里哭。 c:15

醒来的时候,我能听到妈妈的声音,还有匆忙离开的脚步声,我都能闻到。然后屋子显出来了,我的眼睛闭上了。我没有睡着。我能闻得到。 c:59

我们下了台阶,影子还在台阶上。 c:53

沟从嗡嗡响的草丛里冒出来。骨头从那些黑藤子中间散落了出来。 c:38

从拐角看过去,能看到车道上亮起车灯。 c:16

这么一喝,肚子里咕咕的,就像是藏了只猫头鹰。 c:62

我看见他们了。然后,我看到凯蒂了,头发上有花,长长的面纱像是闪光的风 c:117

我们就说是丹喝的。昆廷先生总说这狗多么多么聪明,那我们就说这狗也喜欢喝沙士汽水。 c:30

地窖的门和月光跳开了,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c:66

凯蒂伸手抱住我,她那闪亮的面纱,我闻不到树的气味了,我又哭了。 c:109

里面装满了星星。我不动,它们也不动。我一动,它们就闪烁起来,亮晶晶的。我不哭了。 c:82

”凯蒂身上有树的气息。 c:76

凯蒂身上有树的气息。“我们自己不喜欢香水。”凯蒂说。 她身上有树的气息。 c:92

母亲哭了起来。“你嫌毛莱在我们家白吃白喝,怎么不拿出个男人样,当面跟他说。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嘲笑他,背后说他坏话。” c:36

身体不好可把人生全给概括了。我们在病中出生,在病中成人,最后在病中腐朽。 c:340

屋子走了,可是我没停住,屋子又回来了,迪尔西来了,坐在床边,看着我。 c:149

晚安,亲爱的。”迪尔西说。屋子黑了。凯蒂身上有树的气息。 我们抬着头,看着她在树上。 c:80

客厅窗边那开花的树不黑,可是那些茂密的树是黑的。月光下,草嗡嗡的。我的影子在草地上走。 c:120

秋千上现在是两个人,然后变成一个人。凯蒂快步走了过来,黑暗中的一片白色。 c:39

“艾格尼丝、梅布尔、贝姬。”[8]他说。他向屋子那边看过去。 c:18

你从大门后头看管啥用,T.P.说。凯蒂小姐早就走了。都出嫁了,离开你了。你抱着门这样哭有啥用呢。她又听不到。 c:65

我想说话,可是她们走了,我沿着围栏走,想说话,可是她们步子加快了。接着,她们跑了起来,我们到了围栏角落,我没法再往前走了,我抓住围栏,看着围栏那边,想说话。 c:47

上帝知道,我们这个家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这话我早该告诉您,一直想告诉您。 c:28

我想出去。我想把它们从脸上抹掉,可是那明亮的形状又远去了。他们向山上走去,到了开始下坡的地方,我想喊叫。可是,我吸一口气,却不能呼出来,喊不出声,我努力不想滚下山,可是我还是从山顶掉了下去,掉进那些明亮的旋转着的形状中间。 c:138

我们的影子在草地上。影子比我们先碰到树。我的影子先到。接着我们到了,影子不见了。 c:139

等卡罗琳小姐死了,看他们怎么对付你。他们要把你送到杰克逊去,你也该去那儿的。杰森先生是这么说的。到了那儿,你可以跟别的傻子一起,成天抓住铁栅栏,哼个没完。你觉得怎么样。” c:49

然后她把头靠在我两膝间,她哭了,抱着我,我也哭了。然后我又看着火,那明亮而平滑的形状又不见了。我能听到钟、屋顶还有凯蒂的声音。 c:115

班吉明是《圣经》上来的,凯蒂说。比毛莱这名字好。 c:49

我的名字从我记事以前就是迪尔西,等人都把我忘了我还是迪尔西。 等人都忘了你,又怎么知道迪尔西呢,凯蒂说。 c:105

“拿苏打粉来。”迪尔西说。她把我的手从嘴里拽出来。我哭得更响了,我想把手放回嘴里,不过迪尔西抓住不放。我哭得更响了。她撒了些苏打粉在我的手上。 c:17

“我买的。”迪尔西说,“可不是拿杰森储藏室里的东西做的。我给他过生日呢。” “你想拿这种便宜的商店蛋糕毒死他么。”母亲说,“你是不是就这个打算呢。我一分钟都不得消停。” c:62

嘘。”拉斯特说,“你别哭了。不然我把你那只手也烫一烫。你现在不痛了。好了别哭了。 c:12

你的名字叫班吉,凯蒂说。你听到没有。班吉。班吉。 c:29

我能闻到生病的气味。这气味是从母亲头上搭着的一块布上发出来的。 c:74

母亲的手伸到了火光里。她的戒指在凯蒂背上跳动着。 c:18

“哎,那么我就是不想让人抱他。”母亲说,“都五岁了。别,别。别放我膝盖上 c:39

父亲把我抱起来。他身上有雨的气味。 c:61

凯蒂和杰森在镜子里打架。 c:41

他们全都不在镜子里了。只有火还在。火就像在一扇门里。 c:62

凯蒂停住了。“他把毛——班吉和我做的所有娃娃都给剪了。”凯蒂说,“他故意这样害人。” “我不是故意的。”杰森说。 c:12

昆廷身上也有雨的气味。 c:68

我们可以听到屋顶、火还有杰森的声音。 c:29

我能听到火与屋顶的声音。 c:20

威尔什身上有雨的气味,也有狗的气味。 c:79

她突然看着我,然后看别的地方了。我哭了。我哭声越来越响,我站了起来。凯蒂走进来,背对着墙,看着我。我哭着走到她跟前,她退到墙上靠着,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我哭得更响了,拉着她的裙子。她伸出手,可是我拉起她的裙子。她哭了。 c:44

她打开房间的门,可是我拉着她的裙子,我们到了洗手间,她靠着门,看着我。然后,她抬起胳膊挡住脸,我推她,一边哭着。 c:32

我能听到火、屋顶和威尔什的声音。 c:20

有的事错也不在你,他怎么怪罪起你来了,也不害臊。 c:14

我看不到它,可我的手能看到它,我能听到夜晚来到了,我的手看到了拖鞋,可是我自己看不见,可是我的手能看见拖鞋,我蹲在那儿,倾听着夜的到来。 c:110

我们能听到各自呼吸的声音。我们能听到黑暗的声音。 c:34

我能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听到黑暗的声音,还有我能闻到气味的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我能看到那些窗户,就和平常一样,就算树在那儿发出嗡嗡声。然后,黑暗开始化作那些平滑、明亮的形状,凯蒂说我已经睡着了,我也能看到。 c:145

1910年6月2日[11]

我把它给你,不是要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不时地忘掉它,不至于把力气全用在企图征服时间上。他说,人类和时间战斗从未胜过。这些战斗甚至从未发生。战场只不过昭示了人类自己的愚蠢和绝望,而所谓的胜利,不过是哲人和傻子的幻觉。 c:479

你养成的无聊习惯往往让你后悔。 c:75

父亲说,老是考虑一个杜撰的表盘上指针的位置,是心理功能的一种病态。一种排泄,父亲说,就像出汗。我嘴里说着好吧。还琢磨。不停地琢磨。 c:112

声音响彻在她从镜子里直接跑出来,从那一堆香气里出来。玫瑰。玫瑰。杰森·里士满·康普森先生和夫人宣布女儿结婚。 c:48

因为对女孩来说,贞洁不贞洁关系没那么大,父亲说。他说贞洁这说法是男人发明的,而不是女人。父亲说,它就好比死亡:只是一种舍此即彼的状态,可是信不信它并不重要,他说 c:249

我会向下看,看着我那喃喃自语的尸骨看着那深深的河水,河水像风一样,如同风做的屋顶,很久以后,他们甚至无法分辨哪里是尸骨,哪里是孤寂的未受污损的河沙。直到有一天,主说起来吧只有铁熨斗能浮起来。这时重要的不是你意识到什么都帮不了你——宗教,骄傲,任何东西——而是你意识到自己不需要任何帮助。 c:171

父亲说,过去人们是看一个人的藏书判断他是不是绅士,而今是看没归还的书来判断 c:73

她用另外一只手将裙子按在肩膀上,跑出了镜子那玫瑰玫瑰的气息那在伊甸园上方发出的声音。 c:48

“我先吃点东西吧。”台阶上的阴影消失了。我走进阳光里,又找到了我的影子。我沿着台阶走下去,影子紧随身后。半小时过去了。接着,钟声停了,余音慢慢消散。 c:54

人类开始进入机械式时间推算的过程比历史都要长。 c:59

有个时钟,在阳光下高高挂着,我在想怎么回事,为什么心里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身体却还要骗我们去不自觉地做。 c:129

所以我就告诉自己,就用这表的时间吧。父亲说,钟表杀死时间。他说,只要那小小的齿轮在转动,让时间滴滴答答流逝,那么时间就是死的,只有在钟表停转的时候,时间才会活过来。指针伸展着,略略上翘,如同迎风侧飞的海鸥。心中装满旧日的苦水,如同新月装满雨水一样,黑鬼们说的[ c:289

其实不管黑人白人,最好的办法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去对待他们,然后别再去烦他们。那时候我意识到,黑人其实更应该是一种行为方式而不是人的类型;他们不过是周围白人的一种相反的镜像而已。 c:210

火车拐过弯,引擎喷出短促粗重的气流,他们就这样平稳地离开了我的视野,身上仍带着那种寒酸和那种永恒的忍耐,还有那种平静安详:其中既有孩子般的一贯的笨拙又有与之矛盾的可靠这两者的混合照料和保护他们它无需理由地爱它一直掠夺他们它逃避责任和义务那方式太直露都称不上奸诈被偷盗被避让却只有那种对胜利者的坦诚自发的敬慕一如一位绅士对任何在公平竞争中打败他的人的敬慕,对于白人的古怪行为他们也满怀好感且姑息到底如同祖父母对待任性淘气的孩童。这样的品质,我都给淡忘了。 c:88

日子好像一块玻璃照到了阳光,如一次尖锐打击。我的体内开始动起来,我坐着一动不动。坐着在动着。我的肚子为你而动。 c:105

只要他想他就能闻出你要跟他说的话。不用听,也不用说话。 他们给他改的名字,他能闻到吗?他能闻到厄运吗? c:78

姥娘死的时候班吉就知道。他哭了。他闻到了。他闻到了。 c:26

你有妹妹吗?没有,但她们都是贱货。你有过妹妹吗?她曾经是。贱货。 c:43

那你为什么不带他到家里来,凯蒂?为什么你要像那些黑人家的女人一样在牧场在沟里在阴暗的林子里偷偷摸摸犯贱呢? c:66

很多时候人们作出承诺只不过是为着自己良心的平静 c:94

一张谴责的流着泪的脸樟脑的气味泪水的气味一个声音一直在轻轻哭着在那暮光色的门后那暮光色的金银花的香味。 c:35

父亲说最优秀的思想就好比死藤蔓攀附着残败的砖。 c:112

用坚硬的鞋跟把影子的骨头踩进水泥地里接着我听到了表的声音,我又隔着外套碰了碰两封信。 c:24

女人就是这样对人总也不会增长见识我们男人就擅长她们只是生来就有现成的滋生猜疑的能力时不时地开花结果而且常常猜对她们和邪恶有种亲和力邪恶自身缺少的她们会给弥补上会本能地把这邪恶拉过来披在身上就如同人睡着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被子往身上拉给自己大脑施肥给邪恶作预备直到邪恶最终达到了目的姑不论当初有无目的 c:77

他虽然喜欢耍这些小伎俩,做人如此虚伪,不过在天堂的鼻孔里,他也不会比其他人更臭气冲天。 c:53

父亲说因为她爱凯蒂她是通过人们的缺点来爱他们的。 c:45

任何人都有康普森家这种自私这种虚张声势只有杰森我能诚心相待而不用害怕。 c:34

人是其不幸的总和。有朝一日,你会觉得不幸自己会疲倦但到了那时候时间就成了你的不幸父亲说。 c:187

你们猜猜黄昏的窗帘斜搭在苹果树的香味上她的头枕着黄昏她的手抱在脑后睡袍袖口宽大如羽翼那声音响起在伊甸园上方衣服放在床上在苹果上方她那鼻子旁他怎么说的?注意,他那时候才十七岁。 c:41

她们的目光如燕,飞向他的睫毛。 c:14

你知道啦人的习惯会变,会把上大学时看重的一些原则也丢掉 c:37

我体内有些东西十分可怕晚上有些时候我都能看到它对着我咧嘴笑我可以透过他们透过他们的脸看到它对我咧嘴狞笑它现在不在了我病了 c:44

这空气连声音都传不过来了,仿佛空气传声音传得太久,都已精疲力竭。 c:31

我们就坐在枯树叶里,树叶在低语,带着我们等候中缓慢的呼吸声带着大地还有这个没风的十月的缓慢呼吸声,马灯刺鼻的臭味污浊了清爽的空气,我们听着狗的声音听着路易斯说话的回声慢慢逝去。 c:45

还没到桥那儿我就感觉到水流了。这座桥是灰色石桥,长满地衣,四处斑斑点点布满经年累月积存的潮渍,菌类植物悄悄从中间长了起来。桥下河水清澈,流淌在桥影之下,在桥墩周围喃喃切切,时不时打起漩来,映照出旋转的天空,而后渐渐消散。 c:24

女人从来就不会有童贞。纯洁是一种消极的状态,与天性相违。是你的天性在伤害你 c:121

如果你把一片树叶放到水里,放久了,叶纤维会烂掉,那细细的纤维会悠悠荡漾,像梦一般。不管过去这些纤维如何纠结牵连,不管过去它们与骨一般的叶脉如何亲近,现在,它们已不再互相接触了。 c:118

人死之后,如果只有一个地狱多好啊:那纯净的火焰,还有我们两个超越了死亡的人。倘能如此那时你就只有我那时就只有我那么我们两个人在那纯净的火焰之后在那指指戳戳在那骇人的恐怖之中 c:60

他们七嘴八舌一起在说,一个个坚持己见,互不相让,且毫无耐心,硬是把一件虚无缥缈的事,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接着是有鼻子有眼,再接着简直就成铁板钉钉的事实了。人一旦把自己的欲念化作言语,往往就会这样做。 c:157

我估计,我们人类虽然常用各样话语来作弄自己欺骗他人,但至少在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相信沉默的智慧。 c:134

我走在自己的影子上,再一次将它踩进斑驳的树荫里。 c:36

小道顺墙壁弯了过去,一路落英缤纷,向前延伸着,渐渐消失到树丛中。阳光无孔不入,影影绰绰地斜照到路上。黄蝴蝶沿着树荫翩翩飞舞,闪烁着,如点点阳光。 c:42

父亲说的。人是凡此种种之总和。人生不过是一道各样特征皆有杂质的难题,在百般沉闷中,我们被动地迈向永恒不变的虚无:一边是灰尘,一边是欲望,二者僵持不下。 c:275

小姑娘的脸看起来如同一杯冲入咖啡的牛奶。 c:26

像是一个灰蒙蒙的架子上摆放着的什么东西,井井有条自以为是却又脱离现实,安安静静在风干着,如同一缕见过深仇大恨的空气 c:82

你做的面包,我想她一样喜欢闻 c:15

因为女人总是这么弱不经风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父亲说。两次月圆之间周期性污秽排泄的微妙平衡。月亮他说圆圆的黄黄的她的臀部和大腿如同秋分时节的满月。出来从她们身体里流出来总是这样不过。 c:69

“那我们走吧,”我说,“我们迟早会找到你家的。” c:14

花香一阵阵袭来,尤其在黄昏和雨中,处处都有金银花香,仿佛没了这香味就缺了什么似的,仿佛事情还不够恼人似的。你干吗让他吻你 c:39

双背兽跑着她和那眨眼一般的船桨模糊到了一起那只优波流斯的猪在跑着在中间交媾着凯蒂你和多少个人 c:15

我顺着坡跑了下去在那蟋蟀声形成的真空里如同呼气在镜子上经过她躺在水里她的头枕着沙洲水漫过她臀部水里有一点弱光她的裙子一半都被浸湿了在她两侧掀动着顺着水流的动作不知去向何方水一波接着一波我站在岸上我能闻见水栅栏上金银花的香味浓得如同在下金银花的蒙蒙细雨蟋蟀的鸣声之中你能感到肉体上有一种物质。” c:31

诅咒了不是我们自己的错是不是我们的错别说了去吧睡觉去吧! 你逼我也没用我们遇到诅咒了。 c:17

金银花的香味最为可悲,我想。 c:32

有时候我会不停重复这话直到睡着直到金银花的香味和一切混到一起让一切都变作夜晚和不安的象征我躺在那里非睡非醒我看着灰色的半明半暗的光的长廊这里面恒定的一切都变作了阴影变作了悖论我做的一切都成了阴影我感到的一切痛苦都有了明确的形体古怪而扭曲嘲笑着莫名其妙内含着对于意义的否定它们本应让思想明确我是谁我不是谁谁不是不是谁。 c:70

在黄昏之外,我能闻到河湾的气味我看到了最后的阳光安安静静横躺在沙洲上如同一片片破碎的镜子在它们远处那淡淡的澄净的空气里开始有灯光轻轻摇曳着如同远处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c:47

他们如同一道黑色细流猛然间涌来进入白人的生活里将白人的事实分辨出来在那一瞬间如同显微镜一样显出那无可辩驳的真相来。 c:37

只有楼梯盘旋而上伸入那阴影里忧伤的一代一代人脚步的回声如同薄尘落在影子上,我的脚落在这尘土一样的影子上,把它们惊醒,接着它们又轻轻地落下。 c:106

一个悦耳的死去的声音我们用班吉的牧场来换换成一个悦耳的死去的声音。 c:50

每个人都是自己品德的评判者你自己觉得自己是否勇敢比行动本身更重要比任何行动都更重要 c:81

1928年4月6日

要我说,一朝犯贱终身贱。 c:30

也没时间去上哈佛,没时间喝得昏天黑地。我得上班啊。 c:21

这个国家需要的是白人劳力。让这些没用的黑鬼饿上两年,他们才会知道自己日子过得太容易了。 c:17

如果你想不出什么别的点子让她们惊喜,扇她们几个巴掌也成。 c:41

钱本身是没有价值的,关键是看你怎么去花。钱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干吗攒起来。它只属于挣得来也守得住的人。 c:117

除了我还有谁能来养她呢?你们几个还不都是我拉扯大的? c:22

你看看我,我不也在受罪,可是还不至于软弱到要用威士忌来送命。” c:12

我们站在那里,看着墓地,接着,小时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浮上来,我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生气还是什么。现在我在想,家里会让毛莱舅舅当家了,什么事情都是他来做主,比如让我在雨中独自回家 c:25

她说,“要是你能让母亲把她还给我,我就给你一千块。 c:19

像是一个玩具,里面弹簧绷得紧紧的,随时可能崩成无数片的样子。 c:47

我为我做的事情拿钱,要是我赚不足钱去过文明的生活,我会另寻出路。我能靠自己;我才不需要靠谁的红木办公桌来给我撑腰 c:13

“你都想不到你给了我多大的宽慰,”她说,“你过去就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的喜乐,可是你自愿过来,要每个月把你的工资以我的名义存下来,我就感谢上帝,要是其他几个都离开,幸亏还把你留给我了。” c:13

我很高兴自己的良心还不至于那么脆弱,要像对待一只生病的小狗一样一直呵护着。 c:29

自己搞不明白的事,就觉得是奸诈搞鬼,顿时觉得自己有什么道德义务,一逮着机会就把这些和自己本不相干的事情告诉给第三方。 c:34

我们这几个一个是疯子,一个投水自杀了,还有一个被丈夫扔到大街上,要是有人以为我也疯了那也顺理成章 c:69

要是一个人看不好自己的狗,要不就是不想要这条狗,要不就是本不该养。 c:29

说来也怪,不管你这人出了什么问题,男的总叫你去看牙,女的总叫你去成家。只不过总是那些自己挣不了什么钱的人,教你怎么去做好你的生意。 c:75

班看着墙上原来放了镜子的黑黑的地方,用手在上面摩挲着,淌着口水,嘴里哼哼唧唧。 c:11

就是他和昆廷。他们总是想法对付我。也对付你,只不过你那时还小,意识不到。 c:15

1928年4月8日

仿佛那身肌肉和组织都曾经是勇气,是坚忍,历经岁月之消磨,只剩下一身骨架,如同废墟与里程碑,屹立在那昏昏欲睡、麻木不仁的肠胃之上。 c:113

这人的形体轮廓似乎是用一种特殊的物质做成的,这物质的颗粒没有凝聚在一起,也没有附着在支撑的框架之上。他的皮肤像是死人的,上面没有毛;他还有些浮肿,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如同一只经过训练的狗熊。他的头发色浅而纤细,整整齐齐梳到眉毛上方,像是银版照片上的小孩子。他的眼睛很清澈,是矢车菊那种赏心悦目的淡蓝色。他的嘴唇张开着,有点淌口水。 c:84

你一回到家,就听你数落个没完,不是冲着昆廷和你妈,就是冲着拉斯特和班吉。你怎么就这样由着他,卡罗琳小姐? c:22

一个冷酷、精明,压扁了的褐色头发打了两个倔强的卷,额头两边各一个,仿佛讽刺漫画里的调酒师,淡褐色的眼睛里带黑圈的虹膜像大理石一样。另外一个冷酷、絮叨,一头银发,眼袋松垂,眼神惶惑,眼珠乌黑,仿佛全是瞳仁或者全是虹膜。 c:64

“可是这星期天早上,在我屋子里这样,”康普森太太说,“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想把他们培养成基督徒。我来找找是哪个钥匙,杰森。 c:16

钟在滴滴答答,声音肃穆而深沉。也许这就是这座衰败的宅子本身枯竭的脉搏, c:82

雨已经停了。风从东南边吹过来,使天空露出了一块块的蓝天。越过树林和屋顶,能看到阳光洒落在一个小山顶上,样子如同一片淡淡的布片,接着渐渐散去。风里飘来一声钟声,它似乎是一个信号,别的钟声应声而起,此起彼伏。 c:39

似乎是行星的交会令所有时间、不公和苦难顷刻间化作语声。 c:75

“那你去把他们叫过来,”迪尔西说,“告诉他们善良的主不在乎他聪不聪明。没人在乎这个,除了这帮废物白人。” c:61

这些树即使在抽芽时节也像是九月忧伤而顽固的残余,似乎连春天都撇下它们,让它们在周遭浓重独特的黑人气味中汲取养分。 c:39

迪尔西坐直身子,手放在班的膝盖上。两滴眼泪从她那凹陷的脸颊上滑下来,在牺牲、克制和时间留下的满脸皱纹里流淌。 c:60

我见到了初,也见到了终[56 c:78

“我也不知道。昆廷自杀能有什么原因呢?苍天在上,他这么做凭的是什么?不应该只是戏弄我,伤害我。不管上帝是谁,他不会允许这样。我是个大家闺秀。别人看我的子孙们这样也许不信,但我的确是。” c:37

十年来,外甥女也好,钱也好,在他心目中既无实在感,也无个性:二者加在一起,不过是象征着那份他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失去的银行差事。 c:107

无形的生活像只破袜子缠绕着他 c:41

有什么东西——在所有惯常性的罪恶中,灾难、威胁都是不存在的——允许他忘掉杰弗逊,好像那是个从没去过的地方,他会让人生在那里重新来过。 c:54

可是他还是在慢慢地、可怜地干嚎着;那沉重绝望的声音说尽了阳光下所有无声的苦难。 c:96

班坐在那里,拳头里攥着花,眼神空洞而平和。 c:12

这声音里不止是惊讶,那是恐惧;是震惊;是看不见说不出的痛苦;只是声音。 c:42

你长没长脑子,干吗带他走左边啊?”他说。他又回转身去打班,打得花茎又断了。“别哭了!”他说,“别哭了!”他把“女王”猛往回一拉,跳了下去。“你他妈把他给我带回家去。你要是再带他出大门,我就宰了你 c:17

摧折的花在班的拳头上耷拉着,他的双眼又回复了空洞、湛蓝和安详,因那建筑的檐口和正脸再次由左向右平滑掠过,电线杆和树,窗户、门口和招牌都各当其位,井井有条。 c:65

附录[57]

其实康普森家人都是赌徒,只不过遇到棋局艰险、胜算很小的时候,他们似乎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赌徒本色。 c:51

昆廷三世 他爱的不是妹妹的身体,而是康普森家残存的一点荣誉。这荣誉摇摇欲坠(他很清楚)、岌岌可危地架在她那渺小、脆弱的处女膜上,就像一整个巨大地球的小件复制品能被顶在一只训练过的海豹的鼻子上。他爱的不是乱伦的意念,他也不会去乱伦,他爱的是长老会的永恒惩罚观念:通过这个办法,不需上帝出手,他自己就可以把他和妹妹一同打入地狱,在那地狱的永火之中,永远守护着她,保持她的完整无缺。不过他最爱的还是死亡,他在一种深思熟虑的几乎是变态的对死亡的预感中爱着,生活着,如同一个恋爱中的人,爱着却又强忍着不去触碰恋人那期待、甘愿、友善、温柔而又不可思议的肉体,直到他终于无法忍受,不是受不了延宕,而是受不了克制,于是干脆纵身投河,抛开一切,自溺于水中。 c:136

因为她知道凯蒂不想要人来救,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拯救的东西要人来救,也没有什么值得丢的东西还没有丢尽了。 c:50

“1865年,”他会说,“林肯从康普森家解放了黑奴。1933年,杰森·康普森从黑奴手中解放了康普森家族。” c:54

他喜欢三种东西:一是牧场,它被变卖了,好给坎迪斯置办婚礼,以及供昆廷上哈佛,二是姐姐坎迪斯,三是火光。 c:50

迪尔西 他们忍受。 c:35

译后记:绕不过的福克纳

他这些做法不是为颠覆而颠覆。作家叙述手段高超,作品极富艺术性,也有浓重的实验色彩,在后世小说创作中引发了喧哗与骚动。 c:59

世间大多故事,都可以从不同角度去讲述,对很多人来说,这不过是对视角改变现实的一种修辞学观点,而福克纳动了真格的,把同一个故事写了四遍,从白痴那种“纯真”视角,到最后那种全知视角,他让我们领略了叙述的可塑性,以及他换用不同视角和声音开展叙述的才能。这四种不同的叙事,细节前后呼应,相互强化,如若一篇文字的交响乐。有些地方非常难读,有些文字又相当优美,如昆廷自杀前的狂想,充满诗情画意。 c:118

小说大量使用意识流写法,思维跳跃性大,对于读者来说,有时候前后联系嫌松散。若想早点明白都是怎么回事,可不按照章节顺序来读,如先读附录,再读三四章,最后再读一二章,可能更容易理解。福克纳曾建议出版商把附录部分放在书前,因为它是理解其他章节的“密钥”。 c:80

附录介绍是从落水管爬下来,但是书中说是从树上爬下来的,这一点作者本人和小说中人物的说法不一。 c:23

她说此书颇为黑暗,书里似乎有鬼,会像梦魇一样缠住你。这一年多来,我在孤独和抑郁之中艰难翻译,慢慢校对。翻完此书,感觉元气大伤,决定把翻译这一爱好戒了。 c:49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c:34

就这本书而言,我想我们不能把一个白痴的絮叨,或是自杀者的狂想,变作老北京聊天的那种光滑流畅的文字。 c:25

爸爸都逐字逐句译了一遍,你读上一遍又有什么? 方柏林 2012年元月于俄克拉荷马 c:14

注释

指康普森太太发现班吉明弱智后,不想让他随舅舅叫“毛莱”,故改名“班吉明”。 c: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