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娜·德·波伏瓦 - 精品小说榜-情感小说
一个神秘的不死之身，亲证六百年的欧美两洲历史变迁，一场不会结束的噩梦，亲情、爱情、友情皆为极致的虚无。法国存在主义主将，女权运动的创始人，龚古尔奖获得者，《第二性》作者波伏瓦代表作：十九世纪，一个不甘平庸的话剧女演员雷吉娜偶然捡到一个疑似患有精神病的男子福斯卡，并意外得知这名男子来自十三世纪，拥有不死之身……雷吉娜于是渴望占有他，改造他以拥有永恒的爱。她为他抛弃情人好友，放弃事业，分享他的身世，但是她最终认识到自己和他生命中其余的男人女人一样都只是须臾。
他们坐在暗影里，面目难辨，彼此不分，谁也看不清谁，让人满以为自己置身在一群天神之间，但要是把他们挨着个儿瞧，就会发现眼前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c:223
但是，她是在操心，咽喉深处有一股酸味。 c:59
“没有一个标志是真正靠得住的。你没有雄心，这是你的福气。” c:256
“啊！我要是两个人就好了，”她想，“一个说话另一个听，一个生活另一个看，我多么知道爱自己！我谁都不羡慕。”她关上手提包。在这一分钟，成千上万的女人在顾影自怜。 c:376
“我为什么生来如此呢？”雷吉娜想，“当这些人在生活，当这些人在我身边恋爱并幸福着，我觉得他们是在杀害我。” c:297
您当个作家真幸运：书会留传下来。我们这些人过不了多久就没人提了。” c:67
他带着友善的神情瞧着她，这比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更糟。他看见她，器重她，但是爱的是弗洛朗斯。 c:80
“我羡慕他。他不知道地球是这么大，人生是这么短促。他不知道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有头上这一小块青天便满足了。而我要求一件东西专属于我，仿佛我在世界上除此没有别的爱；但是我又件件都想要；而我的双手却是空的。我羡慕他。什么叫做厌倦，他肯定不知道。” c:488
她看到过一次这样的目光，那时她的父亲躺在床上，喉咙里喘着粗气，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便没了。她呆立在原地不动，声音没了，面貌没了，生命没了：这是一种虚像。 c:115
她想知道，用这种目光盯着看的时候，这个世界又会有什么样的面貌。 c:76
可能这双眼睛叫一个形象占据了，从此一叶障目不见其他。 c:99
雷吉娜知道，她永远忘不了杯子碰在小碟上的叮当声，黄色瓷杯内浓咖啡的圆圈儿。 c:45
这是一个陌生人，一位法官，而雷吉娜是孤零零地在世界上 c:58
。在他们的眼睛深处，她照见了自己的形象：嫉妒、阴险、气量狭小。 c:90
但是上帝的宠儿太多了，圣女太多了。上帝爱所有的人，她没法满足于这种一视同仁的恩典，就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 c:286
她不知道如何消磨横在她与黑夜之间的这个漫长的白天。 c:92
“您最多还可活五十年，”他说，“很快就会过去的。” c:51
“不必看了，”他说，“我已经见过您一百次了。” c:35
“有些时候，人在生命的那一头，看清了东西。但是后来时光又流转了，心跳动了，您伸出手，迈开步子；心还是明白的，但是眼睛再也看不清了。” c:399
她厌恶这种发型以及这种明星式的化妆；她厌恶自己唇上露出的笑容，自己声音中应酬敷衍的声调。“堕落，”她想到便生气，接着她又想，“以后我要报复。” c:79
“您那时愿意我看到您。其他一切可以置之不顾。您是存在的了，而我心中是一片空白。” c:199
分分秒秒的时间像花朵似的先后凋谢了；这一分钟也像其他分钟一样会凋谢的。那个热情的女孩子死了，那个贪婪的少妇就要死的，她那么殷切期望去当的那位大演员同样也会死的。人们可能把她的名字记上一段时间。但是，她的生命留在嘴唇上这股奇异的味道，煎熬她内心的这种情欲，这几团红艳的火焰以及火焰中黑影幢幢的秘密，就无人会记得了。 c:234
“但是您怎么可能想到别的呢？”他说，“您到这个世界才不久，过不了几年又要离开的，怎么居然以为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c:196
既然您会死的，何必再去想死这件事呢？这太简单了，这没有您也会来的。您不用为死操心。” c:87
所有这一切的存在她都漠不关心，它不在近处，也不在远处，而在他处。 c:153
“我活着，但是没有生命。我永远不会死，但是没有未来。我什么人都不是。我没有历史，也没有面貌。” c:225
七点钟，炸糕，八点钟，莎士比亚。每件东西都有它的位置，每分钟都有它的顺序：不要虚度，它们瞬息即逝。 c:259
有朝一日我要老的，有朝一日我要死的，有朝一日我会被人忘掉。当我想到这一切，有一个人却在想：‘我永远在这里。’ c:216
幕闭了。罗莎琳德死了，她每晚要死一遍，她再也不能复活的那一天总会来的。 c:48
但是她穿过他们的目光，像鬼魂穿过墙壁那样容易。 c:62
她进去了。是的。为什么不在这里，在这四堵斑驳龟裂的墙壁之间？在他的目光下，她超越了空间，超越了时间，身边的景物也失去了意义。 c:85
“救救我，别由着我看不到光明，别由着我冷漠无情。使我爱您，使您自己在所有女人中存在。那样，世界会恢复本来面目，会有眼泪，会有微笑，会有等待和担忧。我会成为一个活人。” c:326
“白天过后是黑夜，黑夜过后是白天，永远不会有例外。” c:199
她仿佛昏沉沉地坠落在浓雾弥漫的百丈深渊，一旦接触地面，又会变成一棵草，永远受严冬的摧残。 c:68
“过去的事别提了，雷吉娜，”他暴躁地说，“如果我要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我应该忘掉过去。在这里，今天，在您的身边开始我的生命。” c:73
在一个不折不扣按自然规律行事的世界上，日复一日地进行着每天的生活。 c:80
她望着福斯卡：“是他。他是我的命运。从那悠悠的岁月，他朝着我走来，将把我留在他的记忆中，传至千秋万代。” c:128
想到这对目光会从她身上移开，她生命中的一个重要时刻会沉落在冷漠和遗忘中，这念头叫她难以忍受。 c:65
这些女人哪一个不认为自己胜过别人，每个女人至少都有一个男人把她看得比其他女人重要。 c:111
她望了他一眼，半信半疑： “您真的以为我最美吗？” “只有您是存在的，”他兴奋地说。 c:66
“他们不久要死的，他们的想法也会一起消失。这些小飞虫。”她觉得自己安然无恙。 c:82
。他们的微笑充满了情意，但是这只是一种可怜的难以长久的爱情。 c:52
对他来说，所有这些支离破碎的命运构成一段单独的历史，雷吉娜也进入了这段历史；她可以与她死去以及还没有出生的敌手争个高低。 c:88
她对福斯卡已经不存在了，她已经不存在永恒中了；她周围的世界像铃声一样飘忽 c:26
所有这些物件似乎等着人们看上一眼，才完全变成真实的。 c:61
“相信我，”罗杰说，“宁可被一个会死的、但是只爱你一个人的人爱。” c:131
“每件东西都向您说过话了，您搜集来了好叫它们叙述您的事迹。” c:45
一个人可以热烈想望东西，但是一旦占有了，应该大大方方的。 c:162
他发狂似的把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眼里含着情意，但也有点类似怜悯的东西。 c:57
他像一个人那样吃、喝、睡觉、恋爱、看、听。只是有时候，在眼睛深处闪烁出一点令人不安的微小的光芒 c:52
“此时此刻是存在的，”福斯卡说，“它是属于我们的。其他一切我们不要去想了。” c:99
她喜欢温和湿润的春夜和天空中笑盈盈的大月亮。 c:39
天空中是同一个月亮，但是在每人心中各不相同，别人无法分享。 c:132
有些时候，人傲然挺立在一座孤山上，单调平坦的土地尽收眼底，线条与颜色融合为统一的景物。在另一些时候，人站在平地上，看到每块土地有它的水塘、土丘和亭园，自成一体。 c:130
“不能怪她，她也是在试图存在。” c:88
对他能有什么样的评价呢？不吝啬，不慷慨，不勇敢，不胆怯，不恶毒，不善良。在他面前，所有的字眼都失去原有的意义。 c:120
“您答应帮助我。您跟我说过：一个会死的人能做的事，您也能做的。” c:22
我要的是一个不用我动脑筋的工作。 c:38
她爱他，因为他不会死；福斯卡爱她，是希望恢复做一个会死的人。 c:226
“人活的时候，不会仅仅望着别人就够的。” c:183
“我倒想知道人省下时间做什么用，”他说。 c:105
一个静止不动的永恒，其中可能也有她的一份，但是霎时间，世界仅是一连串瞬息即逝的图像，而她的手是空的。 c:197
他们并肩走着，但是两个人都是孤零零的 c:45
雷吉娜的生命是一条大湖，世界的倒影落在湖面上，变成一组清晰静止的图像。天长地久的，红色山毛榉在风中颤动，福禄考散发甜美的香气，河面响起潺潺水声。树叶的飒飒声中，雪松的蓝影中，百花的芬芳中，宇宙是个无可奈何的囚徒。 c:274
我对您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是的，”他又加了一句，“一个跟其他女人一样独一无二的女人。” c:114
福斯卡是不会盯着钟摆看的。 c:22
她推开门，进入孤独的天地。她孤身只影地越过塞纳河，朝着红色楼房走去。但是这已不是从前那种骄傲的孤独，她只是天穹下一个找不到归宿的女子。 c:145
这需要很多力量，很多傲气，或者很多爱，才相信人的行动是有价值的，相信生命胜过死亡。 c:486
从前，凡与个人往事有关的一切都令她心神不宁。如今她看待这些又随便又冷淡。 c:52
“以前，我跟你说你变了，你就会受不了。你是那么热望要保持本来面目。” c:49
“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装得像的。” c:103
蛋黄酱吃完了，碗洗干净了，也留不下一点痕迹。《罗莎琳德》、《贝蕾妮丝》、《暴风雨》的合同……日复一日，她耐心地建设自己的一生。他踱过来踱过去，后一步抵消了前一步。我，我的一切是一下子抵消的。 c:73
在他们好意的、恶意的、受到迷惑的眼睛里，她的裙子、她的脸、客厅的布置真是五光十色，熠熠生辉。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次辉煌的宴会。倘若她能不朝福斯卡看一眼的话…… c:31
在杜拉克嘴里的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珍贵时刻。他们用嘴、用眼睛摄走了我的生命。以后呢？” c:62
“您身上自有一种悲剧性的东西。”“那是什么呢？”“追求绝对。您这样的人是生来信仰上帝和进修道院的。” c:165
他看到他们俩一问一答，眉来眼去，他看到了镜子里的照影，两排空空的镜子对照着，只是把空的照过来，把空的照过去。 c:127
这倒是真的，她是在试着做女主人的游戏，追求荣誉的游戏，博取欢心的游戏，所有这些游戏只是一种游戏，那就是争取存在的游戏。 c:172
如果她在这一瞬间毁掉过去和未来，那么她可以肯定这一瞬间是存在的。 c:132
一分钟，仅仅一分钟。她是存在的。他们望着她，感到莫名其妙，有点害怕。她是闪电，是急流，是雪崩，是这个突然在他们脚下开裂的深渊，从渊底升起了焦虑不安。她是存在的。 c:217
她瞧他一眼，向他挑战：她在燃烧，她是存在的。她手往下一摔，杯子在地上碰得粉碎。福斯卡在微笑，雷吉娜赤条条地暴露在他的眼前。他把她所有的假面具撕了下来，甚至洞悉她的姿势、她的言语、她的微笑，她只是翅翼在空虚中的颤动而已。“她在试，她在试。”他也看出她是在为谁而试。在这些言语、这些姿势、这些微笑后面，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同样的装腔作势，同样的空虚。 c:111
福斯卡在她的体内，她是这种像地球一样古老的欲念追逐的对象，这种野性新奇的欲念只有她一个人才能予以满足，这种欲念不是吞噬她一个人，而是吞噬一切的欲念：她是这种欲念，这种燃烧的空虚，这种看不透的生前死后，她是一切。瞬间烧了起来，永恒被征服了。 c:128
一根草，只是一根草。每个人都以为与众不同，每个人都自怜自爱。 c:251
我对您说过，不死是一种天罚。 c:43
“总是同样的历史，”他说，“历史是不会改变的。我要背着它无穷无尽地过下去。” c:107
“如果你什么都不干，为什么要夺取权力呢？”“我夺了权力，有了权力，这对我已够了。” c:58
话得说回来，怎么能够指望一个人有足够长的时间把一个城邦控制在手里，以给它带来昌盛与光荣呢？ c:64
“我怕死。但是一个过不完的生命，这太长啦！” c:116
“基督要惩罚当面嘲笑他的那个犹太人时，他就是说要判他永远活下去。” c:154
他在生活中漫无目的，像会死的人那样随随便便安排自己的命运。 c:70
“我们生活清苦，未来会给我们报答的，”我说。“但是谁把您从我们身上偷去的岁月还给我们？”他说。他瞧了我一眼：“我只有一个生命。”我耸耸肩膀。什么是一个生命？ c:85
他不知道他的日子屈指可数，不知道年、月、星期；他沉湎在一个没有明天、也没有结束的光彩夺目的日子里——一个永恒的开始，一个永恒的现实。 c:117
“但是骄傲腐蚀了他们的心，”僧侣厉声说，“他们不再关心灵魂的救赎。你只想到给他们创造世俗的财富，这些财富都是过眼烟云。你使他们度过饥荒，但是人并不只靠面包生活。你以为完成了大业，可是你做的一切都是空的。” c:106
那时，我也不敢肯定天堂是空的，但是我不为天堂操心；而大地不属于天主。大地是我的天下。 c:39
“你给卡莫纳人盖新屋，现在他们睡在泥地下；你给他们穿上好衣服，现在他们赤身裸体卷在裹尸布里；你给他们吃美味的食品，现在他们做了蛆虫的养料。平原上，成群无人看管的牲畜把空长的庄稼踩在脚下。你征服了饥荒。但是天主降下了瘟疫，瘟疫把你征服了。” c:52
在这个没有面貌的天空下，我昂然而立，生气勃勃，自由自在，永远的孤独。 c:125
我打了那些胜仗，一无所得，输了一场战役，也一无所失。 c:43
我们以为征服了一个城市，落到手里的只是一副石头骷髅。 c:35
除非做上全世界的主人，否则要进行任何认真的改革是不可能的。 c:73
我赐给他们的白天中有阳光，有节日，有玩具，有糖果，有美景，他们却串通了来偷偷领略夜色的美，这是我没有赐给他们的。 c:87
怎么跟他说呢：人没法有所作为。宫殿、引水渠、新房屋、城堡、征服的城市，这一切都是乌有之物。他会睁开两只明亮的眼睛，说：我看见这些东西，它们是存在的。可能对他是存在的。我把折断的树枝扔在地上。我给他全部的爱也没法帮他有所作为。 c:126
但是把一个人的生命关在温室里，躲过风风雨雨加以培育，行吗？与外界隔离，受绳子束缚，生命会失去它的光彩和芬芳。 c:74
“我愿意用我本来的样子讨人喜欢。” c:167
她评判，她决定，她在这个世界像在自己家里，仿佛住了几个世纪似的。她在评判我。 c:56
人多了，但每个人还是孤零零地体验自己的忧苦与欢乐。 c:199
空中闪闪忽忽一大群金黄色斑点，我可以这么想：她跟这些朝生暮死的小虫子没有两样；但是她跟我一样充满活力，一样真实；对她来说，她的须臾人生比我这么一个命运具有更重的分量。 c:99
安托纳自寻烦恼，而她又爱好受苦。他们中了什么邪了？ c:41
他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他死时又光荣又满足，仿佛他的胜利是一场真正的胜利，仿佛胜利这两个字真有一种意义似的。对他来说，未来已没有威胁，因为未来不再存在了。他完成了他愿意完成的事业后徐徐死去，他永远是一个凯旋的英雄。 c:134
“人的生活，”她说。“在您身边，人没法呼吸，您不懂吗？您扼杀了一切想望。您给，您给，但是您给的仅是些哄人的玩具。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安托纳才选择了死，因为您没有留给他其他的生活方式。” c:137
他们都是些利欲重、芥蒂深、穷极无聊、对日常的奢华已无动于衷的人。 c:44
但是他们杀戮的只是那些已判死刑的人，他们毁灭的只是日后必然土崩瓦解的废墟。 c:100
“当安托纳朝湖心游过去，当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时，我钦佩他，因为他在冒生命的危险，但是您，您的勇敢是什么？我爱他的慷慨，您也不计较您的财富、时间、劳苦，但是您可以活上千千万万个人的生命，您为他人做出的牺牲便算不了什么。我爱他的高傲，他是一个与其他人毫无两样的人，选择走自己的人生道路，这点了不起；而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您也知道这点；这就打动不了我的心。” c:115
我好像和以前一模一样生活过这一分钟：一百年以前？一小时以前？还是在梦中？我想：“是不是我生活的味道永远不会变了？” c:71
我的嘴唇轻轻掠过她的头发，但是她已经只是千百万个女人中的一个女人，温情柔意和疚恨都已成了往日的韵事。 c:61
“心在跳动，走了一步，又是一步，路总是没有尽头的。” c:88
世界除了我这颗心外没有其他的心。我赤身裸体地被抛进了这个世界，不知道身寄何处。在我头上的天空不再是一块荫庇，而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c:120
这是我要做的工作。会有这么一天，我将把宇宙掌握在手中；任何力量不会浪费，任何财富不会流失。我将结束人之间、种族之间、宗教之间的对立，我将结束不正义造成的混乱。我将像以前管理卡莫纳粮仓那样，锱铢必较地管理世界。任何事物都不会受世人的任性、命运的无常的摆布。将由理智——我的理智——来统治世界。 c:117
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须臾即逝，无足轻重；不管怎么样，一百年后，查理担心的这些可怜虫没有一个会记得身受的痛苦，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些已死的人。但是，他不能那么轻易同意剥夺他们的生命；他根据自己的尺度去衡量他们的欢乐与忧苦。 c:100
“您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净做好事而不做坏事？对每个人公正，使每个人幸福，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您心地太好，不愿做出必要的牺牲，您就该隐居到修道院去。” c:69
一个生命、一千个生命并不比一群蜉蝣生物更重要；而我们要建造的这些公路、这些城市、这些运河，将留在地球表面经历千秋万代，我们将帮助一个大陆千秋万代地摆脱原始森林和愚昧迷信的阴影。 c:84
“强迫一个人否认他认为是真理的东西，这是办不到的，”巴尔蒂斯说。 “假若他坚持的是错误呢？”我说。 “谁有审定的权力？” c:95
为什么这些满口酒气的人在黑夜里闹得那么欢？为什么这些博学睿智之士那么焦急地等待着黎明？ c:30
如果听任他宣讲，他会点醒世人，说每个人都是判断自己与天主关系的法官，也是判断他自己行为的法官，到了那时候，我怎么还能叫他们唯命是从呢？ c:120
我的事业，只有人人放弃了个人的任性、个人的自尊、个人的疯狂后才会完成。 c:78
我成功了，我达到了权力的顶峰。但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要建立一个新世界，可是不得不把时间精力消耗在保护自己反对无政府主义，反对异端邪说，反对人的野心和顽固；我以毁灭的方式保护自己。 c:67
“应该懂得节制自己的欲望。” c:27
我就能像查理一样面露笑容，仰身倒在一张靠椅上；我就会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我胸中平静地跳动，不用再为未来奔波；在我周围，时间像一池宁静的湖水，我浮在水面上，像神在云端上，悠闲自得。 c:65
死的死去，活的活着，世界照样满满的。空中照耀的还是同一个太阳。无人需要惋惜，无物值得遗憾。 c:195
它在我的身外活着，也在我的灵魂最深处活着：紫杉的浓香、蓝天下的一堵白墙、我的过去。我闭上眼睛，看到了卡莫纳的花园。在这些花园里，有一个人内心激荡着欲望、愤怒、欢乐；我曾经是这个人，他就是我。 c:45
可以说，一个脾气执拗的造物主，一心要在生命与死亡、繁荣与贫困之间保持一种不变的、荒谬的平衡。 c:117
“假若新城市建起来，假若人人幸福，他们在世界上还有什么可做的呢？”——他看到了我的内心深处，眼里也流露出焦虑的神情——“世界压在我们肩上太重了。只有一种救世之道，这就是把建成的毁掉。” c:133
人可以征服饥荒，人可以征服瘟疫，人可以征服自己吗？ c:159
“唯一可做的好事，是按照自己的良心行动。” c:76
我望着火堆问自己，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理性，还是在会死的人心中隐藏着一种我没法窥透的秘密。 c:87
“事情的真相是他们的主人要他们劳动，不等到操劳而死是不让歇的；他们吞下泥土石块来促成自己早死。他们拒绝接受洗礼，免得在天上又遇到这些善良的西班牙人。” c:79
“把羊交给狼看管，怎么也没救的，”僧侣说，“怎么可以用一种罪恶去消除另一种罪恶呢？” c:114
难道我的妈妈 把我生在窝里， 是为了受苦， 是为了此刻 鸟似的在窝里哀啼？ c:59
从早到晚，装运银子的骡队朝着海岸走去。一两银子是用一两血换来的。皇帝的钱箱依然是空的，他的臣民依然穷困潦倒。我们摧毁了一个世界，我们白白摧毁了一个世界。 c:66
“我理解他们，现在我理解他们。在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永远不是他们得到的东西，而是他们所做的东西。假若他们不能创造，他们就要毁灭，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要拒绝存在的一切，否则他们不成其为人了。我们妄图代替他们建立一个世界，把他们关在里面，这只会招致他们的憎恨。我们梦想为他们建立的这种秩序、这种安宁，会成为最坏的天罚……” c:236
别往下说了，没必要。说到底故事总是相同的，我知道。 c:37
我也向他微笑。突然我有一种欲望，要做这个会饿会吃的人，要做这个一心在找寻通往中国道路的人。 c:65
有一句话涌上我的嘴边：“什么人都不是。”但是他看着我，询问我。我救过他的命。对他来说，我是存在的。我感到心头有一种早已忘却的灼痛，我原有的生命又在我的周围形成了。 c:90
但是现在，我知道每座山后面，都有一个峡谷，每个峡谷都有一个隘道，每个洞穴都有岩壁；地球是圆的，是单调的：四个季节、七种颜色、一块天空、水、植物、一块时而平坦时而凹凸的地面；到处是同样的厌倦。 c:76
我徒然与他共同生活，徒然试图以他的未来作为我的未来；我不可能是他。他的期望，他的难以消除的不安，对我就像这个特有的温暖时刻一样，引不起我的共鸣。 c:82
我望着泥浊的河流、平坦的草原。有时，我觉得这块大地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任何哪个过路旅客都无法与我抗衡；但是有时，看到他们凝视这块大地时怀着那么深邃的感情，我又觉得大地只是对我一个人既没有声音，又没有表情。我与大地朝夕相处，却又与它格格不入。 c:156
“应该让我感到我活着，”他说，“即使为此死也甘心。” c:97
。那天晚上，一条狗对着死亡吠叫；我听到内心这声漫长的呻吟，它朝着这团凝滞的光华升去。这颗死亡的星辰永远不会消失。还有永远不会消失的是这种孤独和永恒的味道，这也是我的生命的味道。 c:151
“什么时候愿意，生命就可以什么时候结束，知道了这点应该说是非常令人放心的，”福斯卡说，“没有什么是不可弥补的。” c:77
我爱我的梦，因为这些梦是在别处发生的。我沿着天空的另一边、时间的另一边，从一条神秘缝隙逃出去；那时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便不是我自己了。 c:63
“你们两个都错了。理性和成见对人类都没有用处。没有东西对人类是有用的，因为人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c:109
“他们甚至连幸福也不希望，”我说，“他们只要求消磨时光，最后让时光把他们消磨掉就满意了。你们这些人就是在这里，说些豪言壮语，自我陶醉，好把时光消磨掉。” c:141
空话；这就是他们给我的一切：自由、幸福、进步；今天人们就是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喂养自己。 c:79
从此以后，展现在我面前的是绵绵无尽的流亡岁月；我所有的衣服将是些舞台上的戏装，我的生活也是一场游戏而已。 c:84
“有些法律惩治不到的罪恶，却比明目张胆的谋杀更加无耻，”她说。 c:89
我喜欢看他醒来的样子；他看到自己又卷进生活的旋涡 c:34
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的死是我怀着好奇窥探着的一件大事；但是，当我走到他们的尸体前，我觉得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他们的死无足轻重。 c:72
在这个我寸步难离的世界上，痛苦不比幸福更为重要，憎恨也与爱情同样无聊。爱憎苦乐都同样得不到结果。 c:149
那时会看到些什么呢，我还无法揣测，我只需知道这是另外的东西就够了；或许这不是眼睛、不是耳朵、不是手所能触及的；那时，我也会忘了我曾有过这样的眼睛、这样的耳朵、这样的手；或许我最终也会变成另一个了。 c:40
我两眼注视这朵藏红色玫瑰花；但是，在我的一生中，玫瑰花太多了，春天太多了。 c:76
她的眼睛亮了；她总是知道上哪儿去，去做什么；她总是有什么需要满足的欲望和好奇心；我若能一辈子跟着她过，就不会感到自身的拘束。 c:52
您真爱生活，”我说。 “是的，我爱生活。” “您从来不曾有过痛苦？” “有过几次。但是痛苦本身也是生活。” c:129
“您敢肯定，您的真理与正义要比过去几世纪的真理与正义更有价值？” c:45
“现在，我有了需要畏惧、需要保卫的东西。现在，我爱，我能受苦；我又变成一个人啦。” c:85
我好像跃过了永恒而停落在这一瞬间，这一瞬间又是为另一瞬间安排的。 c:64
他们正在谈论；他们谈论着未来，在这个未来，他们自己也将化为一堆灰烬。在他们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天空，无穷无尽的岁月，但是他们终有一个尽头；就因为这样，生命对他们是那么轻松。在密封的方舟内，他们从黑夜飘流到黑夜，因而毫无畏惧，也因为他们在一起 c:86
我爱她，但是我没有分享她的欢乐、劳苦和忧伤，她爱的东西我不爱。她是孤零零地在我身旁，可是她不知道。 c:53
事物只有在可以测知、可以触及时才对我们是存在的，顺从地处于空间与时间之中，与其他事物并列在一起； c:88
“千千万万个女人中的一个。有一天你会连我的名字也记不起来。是你，就是你，你不会是另一个人。” c:50
“不会的，”她声音尖了起来，“你若是个会死的人，我会在你心中活到世界末日，因为你的死对我就是世界末日。而现在，我要在一个永远没有末日的世界上死去。” c:98
我们长时间坐在窗边，眼望着彼此沉沦，双方都束手无策，即使是阴阳两隔的人也不见得相隔更远，既不能共同行动，相互也说不上几句话。可是我们却绝望地相爱着。 c:124
一个会死的人可以拒绝继续走他的道路，可以把这种反抗永远延续下来，他可以自杀。但是我是生命的奴隶，生命把我往前推，朝着冷漠无情与遗忘的道路上走去。抵抗是徒然的。 c:159
随着玛丽亚纳的逝去，一个世界沉落了，这个世界永远不会重见光明。现在，所有的花又变得一模一样，天空的五光十色也变得清浊不分，白天也只有一种颜色：冷漠无情的颜色。 c:37
我望着阳光照耀下的茅草，底下是长满蛆虫的人肉在发酵。为人类、自由、进步、幸福而死，为卡莫纳而死，为帝国而死，为一个不属于他们的未来而死，为最终不得不死而死，白白而死。 c:97
科学不会使人超越人的本性。 c:104
可是对每个人，生命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只有本人才能体会。这么一个生命是永远不会重现的；在每个人身上，生命没有一点一滴不是崭新的。 c:133
对他们来说，活只是不死而已。在四五十年的时间内不死；最后，还是死了。挣扎有什么用呢？不管怎么样，他们不久都会解脱的，每个人都要先后死去。 c:72
我爱她，她显得无动于衷；我不再爱她了，她的死不比一个蜉蝣生物的死更有分量。 c:86
如果生仅仅是为了不死，为什么要生呢？但是死是为了生，这不是荒唐的骗局吗？ c:134
他为胜利而死，死得心满意足。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是为了使自己的生命成为人的生命——不是蚂蚁，不是小飞虫，不是石堆。我们永远不让自己变成石头——火刑架在燃烧，他们在唱歌。 c:91
“我们行动的意义不用等待未来来评价，若是这样，人什么都做不成了。我们决定了怎样斗争，就怎样斗争，这才是一切。” c:213
“人活着可以没有希望吗？”“可以，如果他有某种信念的话。”我说：“我没有任何信念。”“对我来说，做一个人便是一件大事。”“一个普通人，”我说。“是的，这就够了。这就值得人去活，也值得人去死。” c:145
这些人愿意选择生与死来完成他们作为人的命运，这是些自由的人。 c:141
“说实在的，”我说，“您为什么那么盼望自由？”“我爱阳光灿烂，”他热情洋溢地说，“我爱河流与大海。人心中蕴育的这些神奇的力量，您能同意人家扼杀吗？” c:48
我朝天涯走一步，天涯往后退一步。 c:46
这是巴黎，这是世界；我自由了，在天地之间，在天涯的灰色墙头之间，我自由了。圣安托纳市郊机声隆隆：永远、永远；医院里婴儿出生了，老人故世了；在积雪的天空深处，太阳是红彤彤的；某处，有一个青年望着太阳，心中有样东西爆炸了。我手按在心上，它在跳动：永远、永远；海水拍岸：永远、永远。它又开始了，又继续了，它又继续开始了：永远、永远。 c:52
死的人死了；活的人用这个死的过去创造了一个火热的现在；活的人活着。 c:135
“我们所谓的天堂，就是我们今天的梦想得到实现的那个时刻。我们也知道，从那时起，其他人又有新的要求……” “既然知道这些人永远不会满足，您怎么还能想望什么呢？” c:60
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走向死亡，但是在出生与死亡之间是生命。 c:187
依我的看法，我们只应该关心我们起得到作用的未来，同时我们也应该努力扩大我们对未来的作用。 c:75
“你会把我忘了。”这不是我把她忘了，是她飘离了这个世界，而我又走不出这个世界，是她飘离了我。在天空下、水面上、大地上留不下一点痕迹，在任何人心中留不下一点痕迹；哪儿都不空，也没有少了谁，到处是满满的。相同的水花，又各个不一样，一滴水也不缺。 c:136
我朝门口走去；我没法冒生命的危险，没法向他们微笑，我眼里永远流不出眼泪，心中永远点不燃烈火。一个无处存身的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是。我一步步朝天涯走去，天涯一步步往后退；水珠往空中喷去，又溅落地上，时光摧残时光，我双手永远是空的。一个陌生人，一个死人。他们是人，他们活着。我不属于他们同一类。我没有一丝希望。我跨出了门口。 c:182
太阳每天升起来，落下去。我进了疯人院，又从疯人院出来。发生了几次战争，战争以后，是和平，和平以后，是战争。天天有人出生，天天有人死去。 c:73
如果允许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长生不老，试问谁愿意接受这件不吉祥的礼物？” c:120
人生虽然短促，谁都无法避免死亡，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潜伏着铄石流金的生命岩浆，在出生与死亡之间的生命过程中，一旦得到诱发和机遇，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人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c:146
人们责备存在主义强调人类处境的阴暗面，热衷于描绘消极的事物，不信任人性的善良，否认人心向上的欲望，因而说存在主义是一种虚无主义哲学。 c:87
萨特的意思是：人只是他自己试图要做的那么一个人；人只是在实施自己的意图时才表现自己的存在；人不外乎是他自己行动的总和，也无非是他自己的一生。 c:200
《人都是要死的》是《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艺术注解。 c:53
波伏瓦提出：我们可不可以为了自认为正义的目的，而把无辜者的生命卷入进来。 c:68
自由是对各种自由的尊重。 c:101
萨特提出：“英雄不是天生的，懦夫不是天生的，都是自己选择的。 c:62
人的作为不是有限的，也不是无限的，而是无定限的。” c: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