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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将至

罗伯特·泽塔勒 - 精品小说榜-社会小说

童年备受凌虐,被养父打成残疾;努力成长为熟练的工人,却选中参加第一批高山索道的建设;结婚后终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却被一次雪崩剥夺了拥有的一切;他经历过战争,在战俘营里待了八年,见证过无数痛苦和死亡。他努力工作,也曾深爱过。在短暂而漫长的一生中,他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伤疤就像岁月一样,一年又一年,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这些一起造就了一个人。但他不怨恨,也没有怒火,只是平静地接受着降临到身上的一切,留下自己坚定地足迹。最终,他的生命长河流向了一个安静的山谷。这是一部打动灵魂的作品;谁的一生都是平凡的,伴随着矛盾、困难甚至是灾难,如何平静接受现实,这本书会给你答案。

各界好评:

本书如同一场美好的思索,思索着远离尘嚣的山谷中一段孤独的生命,以及现代世界如何缓缓地到来。 c:138

轻盈而丰满地描写了一个小人物的大感情。 c:45

文学并非依赖引起轰动的题材。 c:13

即使是最普通的人,生活也是一场非凡的冒险。 c:392

快乐可以在日常生活和简单的事情中找到。 c:99

每个举措、每个文字、每个句子——无一不让人细细凝听。这是一首细致、优雅、完整的生命之歌。整个人沉静下来、不能自已,当故事中的悲伤突然止息,却又带来撕心裂肺的大笑和巨大的惊愕。 c:70

罗伯特·泽塔勒在几个独树一帜的场景中,勾画了超过七十载的永恒生命,像一杯苦甜交织的日落鸡尾酒。 c:28

这本书以一种美丽的语言,安静地、聚精会神地、不带激情地叙述一个人所能够承受的事。 c:26

泽塔勒没有勾勒出一个偏僻的地理区域,而是勾勒出灵魂的境域,我们无一不承载这样的灵魂,我们对所有都如此熟悉。 c:13

字里行间散发着特殊的力量。没有怨恨、没有怒火,人生是如此艰困,却依然扎根深厚。 c:214

这是一本会呼吸的书,在阅读时大脑和心脏都得到足够的新鲜空气。 c:63

第一章

好像它在每走一步前,都需要一些时间思考,这步是不是值得它付出这么多的努力。 c:453

牧羊人约翰内斯·卡里史卡 c:56

艾格尔明白,死神已经蹲在他脑后等着了。 c:57

浓密的大雪一刻不停地从天空落下来,好像要用它无所不在的柔软,把整个山谷都吞噬掉,把所有的生命和一切声响都闷死。 c:469

有一瞬间,他仔细地听着悄然飘落的大雪,只有纯粹的寂静。这是大山的沉默,是他如此熟悉、却依然让他心存畏惧的大山的沉默。 c:359

在山崖的庇护下,这里没有一丝风,雪好像也下得更慢、更安静一些了。 c:70

灵魂、骨头、精神,还有一切,所有人们一生仰赖和相信的一切。那永恒的寒冷会侵蚀掉人们拥有的一切。 c:359

寂静的上空,只听到风的轻声吟唱,它掠过山脊岩峰,把细细的雪粉吹散,飘扬起来。 c:242

停住,你个大笨蛋!没有人能逃过死亡! c:120

他想去金岩羚羊客栈,点一碗油煎馅饼和一份自制植物烧酒,来抚慰他深深受到惊吓的灵魂。 c:43

在她向前弯身把杯子放到桌上时,衬衫的一褶轻轻地触到了艾格尔的上臂。那个轻微的接触几乎难以让人察觉,然而它还是在艾格尔心里留下了一丝甜蜜的痛楚,这种痛的感觉似乎每一秒都更深地陷进他的身体里。他看着她,她微微一笑。 c:215

在它飞行轨迹的最高点,那一刻,冰块看起来好像要就那样静止住,悬挂在那儿,像一个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小天体;接着冰块就掉下来了,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覆满白雪的杉树的影子里。 c:236

第二章

但是他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脚步都会留下痕迹,留在他认为应该属于它们的地方。 c:457

远远看去,这些人就像一个庞大的牲口群,只有眯起眼睛才能看到有些地方有一只高高举起的手臂,或者一个扛在肩上的鹤嘴锄。 c:45

艾格尔也想和大家一起欢呼,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还是依旧坐在他的树墩上。他感到有些压抑,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发动机的轰隆声,是那些忽然充满山谷的喧闹声,不知道这样的喧闹什么时候才会消失,甚至不知道它是否还会消失 c:66

说话就意味着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这又不会带来什么好事。 c:292

这个画面是他对自己幼年时期的唯一记忆,也被他随身携带了整整一生。对在此之前的一切,他没有任何记忆,对在此之后的时光——他在康茨施托克尔家的最初几年,他也没有任何记忆,那些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就那样消失在过去的迷雾中了。 c:143

邻村的正骨师阿洛伊斯·克拉默赫 c:14

“以后会慢慢长好的,像生命里其他所有的事情一样。” c:388

他把手里的镰刀扔下,默默爬上山,在过了雄鹰崖又走了一段的地方,找了一小块背阴的地方哭了一场。 c:170

那时候夏天已经笼罩整个山谷了,炎热从每个缝隙挤进灵房。 c:55

老旧的死去,新生的才有地方。就是这样的,而且以后也一直会是这样 c:106

艾格尔看到,已逝的阿娜尔的手伸在棺材外摇晃着,有一刻她看起来好像要跟他挥手道别,最后对他说一次“上帝保佑你”,那是仅仅对他一个人的道别和祈福。 c:112

他学得很慢,好像他一直要克服一股隐藏的、内在的反抗力。 c:79

他非常强壮,只是有些慢,他想得慢,说话慢,走路也慢,但是他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脚步都会留下痕迹,而且是精准地留在他认为应该属于它们的地方。 c:507

我只是想要我的清净,别的什么都不要。 c:79

第三章

正因为他对未来没什么期待,所以他的未来好像无限远地在他面前伸展开来。 c:505

然而就在附近,有一股从石缝里涌出的小泉,流着清澈冷冽的泉水。早上,在这里的山脊上,太阳比在村子里能早升起半个小时,早早温暖脚下的大地——艾格尔的双脚在夜里经常变得湿冷。 c:44

他那块地上有那么多石头,怎么用都不显少,好像每天晚上它们会从干枯的地面上重新长出来似的。他把地上的乱石都捡到一起,因为在捡石头的时候很无聊,他给它们都起了名字。 c:56

从那天开始,还有些什么深深烙进艾格尔的内心,再也无法磨灭:那丝痛楚,那与衬衫的一褶布料短暂轻触而引起的痛感,逐渐陷入到他的上臂、他的肩膀、他的胸里,并最终在他的心脏驻扎下来。 c:276

感觉到了心脏位置的那种轻微的、甜蜜的痛楚。对上帝不可以撒谎,他想,对一个客栈店主应该可以吧。 c:177

她们用香皂洗过、抹了薰衣草的头发散发的香味让他几近眩晕。 c:15

他们并肩走到教堂后面那条蜿蜒通向哈尔茨山峰的林间道上。草丛里一条小溪潺潺地流动着,他们上方的树冠随着风簌簌作响。矮树丛中到处可以听到知更鸟唧唧啾啾的叫声,可是每次他们刚要靠近时,鸟儿就不叫了,林中又是一片安静。 c:82

玛丽摘了几朵花,艾格尔用力把一块脑袋大的石头扔进了矮木丛,没什么原因,就只因为他正好想这么做,也有这个力气。 c:53

伤疤就像岁月一样,一个接着一个,一年又一年,所有的这些一起造就了一个人。 c:798

太阳在这里比在山谷里照得更明亮,这不仅对植物有好处,也能温暖人的骨头和性情。 c:183

走错一步,整片风景上可能就会出现一道裂痕,甚至马上破裂成无数微小的风景碎片。 c:471

他又把她的脸捧在两手间,这次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只鸡蛋或者一只刚刚出壳的小鸡。 c:77

对他来说,他愿意这一生的剩余时光就那样和玛丽手牵手坐在一条路边,靠在一根溢着树脂的树干上。可是现在这一切不只关系到他自己。他明白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任务。他想保护玛丽,想照顾她。男人必须把目光抬起来,往尽可能远的地方看,而不是只盯着他自己那一小块儿土地,他对她这样说过,他也想做到这样。 c:229

“可你是个瘸子。”“在山谷里也许是,”艾格尔说,“在山上我是唯一一个能直立着走路的人。” c:112

当然了,他自己想着,他的求婚一定不能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它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承担、表达他的爱的重量,也必须能够在玛丽的记忆里和心坎上留下永久的烙印。 c:169

“你们每人可以得到七十个先令和四分之一升的烧酒。”他的目光扫视着这些男人脏兮兮的脸。最近几星期他从工资里把钱省下来,把硬币攒在一个小蜡烛盒里,藏在门槛下的一个土洞里。 c:16

“爱情可不能坏在一个有空隙的字母上,你这个笨蛋!” c:45

碎石地上几乎同时亮起了十六束火把,举着火把的男人们开始用他们最快的速度沿着那些线路奔跑,一个接一个地点燃那些小麻袋。 c:24

艾格尔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心脏好像不是在自己的胸腔内跳动,而是在他身下坐着的树桩里,好像这块腐朽的木头苏醒过来有了新的生命一样。 c:177

从此艾格尔再也不用孤单地度过漫漫长夜了。在床上,他身边躺着他的妻子,轻声呼吸着。有时候他会观察她在被子下呈现出轮廓的身体,虽然随着过去的几星期,他对它已经越来越熟悉了,可是他依然觉得它是一个不可捉摸的奇迹。 c:43

你可以按小时买一个男人的时间,可以偷走他很多天的日子,甚至可以抢走他整整的一生。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拿走一个男人的哪怕一个瞬间。 c:863

第四章

从一出生开始你就一点接一点地在失去什么,一开始是一只脚趾,然后是一只胳膊;一开始是一颗牙,然后是整副牙齿;一开始是一点回忆,然后就是整个记忆,就是类似这样的,一直到某个时刻什么都没留下了。然后他们把你最后那部分剩余扔进一个洞里,填土埋起来,然后就完了。 c:791

怀着一丝秘密的骄傲,艾格尔想象着那些某个时刻会攀登上这道梯子的男人。他们在爬梯子时不会想到,他们在这儿得以保全生命,全要归功于他的灵敏和技巧。 c:60

他们经常站在齐腰深的大雪里,从冰冻的地面下把树根砍出来,而寒风会把冻成冰的、散弹丸一般的雪片刮到他们的脸上,以至于皮肤开始流血。 c:34

他经常想念在家里等着他的玛丽。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尽管这种感觉依然有些陌生,它却比他们燃起的篝火更能温暖他 c:121

“把我的胳膊埋在森林里吧。也许还能从里面长出一株金丝海棠来。” c:261

他们把手指从斧柄上掰开的时候,它们感觉起来像是蜡做的一般苍白而冰冷。食指的指尖上停着一只黑漆漆的松天牛。 c:18

马特尔拿着那只僵硬的手臂,伸长胳膊把它举在面前,眯着眼睛打量着。“确实还是很奇怪的。”他说,“刚刚它还是格罗勒赫尔的一部分,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了,不比一根腐朽的树枝更有价值。你怎么认为,现在的格罗勒赫尔还是那个格罗勒赫尔吗?” c:62

“死亡真是太糟糕的一件事了,”他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失去越来越多的东西。这个人快一点,另一个可能就持续得久一点。从一出生开始你就一点接一点地在失去什么,一开始是一只脚趾,然后是一只胳膊;一开始是一颗牙,然后是整副牙齿;一开始是一点回忆,然后就是整个记忆,就是类似这样的,一直到某个时刻什么都没留下了。然后他们把你最后那部分剩余扔进一个洞里,填土埋起来,然后就完了。” c:485

什么都不会有的,没有寒冷,更没有灵魂。死了就是死了,就结束了。那之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亲爱的上帝。如果有亲爱的上帝的话,那他的天国就不会该死的那么遥远!” c:78

有一天早上他忽然起床了,说他已经好了,要去工作。他穿上裤子,走到门前,对着太阳抬起头,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死了。 c:34

每一个缆车车厢下都有一个冤魂。 c:106

在他心里,感觉到一种独特的宽广和骄傲,他觉得自己是一桩伟大事情的一部分,这桩伟大的事情远远地超出了他个人的力量(包括他的想象力),而且他认为自己意识到了,它不仅将改善山谷里的人们的生活,甚至也将以某种方式把整个人类向前推进。 c:120

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那么久了,他看到了世界是怎样变化的,怎样好像一年比一年转得更快。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一个残余品,来自一个早已被埋没的时代;像一棵带刺的野草,只要可以,就把自己向着太阳的方向伸展。 c:410

他把自己看作那台名叫“进步”的巨大机器里的一个小小的、但也完全不是那么不重要的轮子。 c:81

最近几星期下雪很多,但是从两天前开始,忽然降临的温暖预示了春天将要到来。雪到处都在融化,他们屋檐下的小燕子已经会把喙从燕巢边探出来。从早到晚,燕子父母一直用鸟喙衔着各种虫子飞回它们的幼儿身边。 c:13

公司营地里的灯都已经亮了,烟雾从纤细的铁管里冒出来,几乎垂直升向覆满云层的夜空。远远看去,云朵像是被很细的线固定在屋顶上,像巨大的、奇形怪状的气球悬挂在山谷上。 c:91

他感到一小波温暖的满足感在心里升腾起来,他很想跳起来,向世界大声喊出他的幸福。可是玛丽那么安详沉静地坐在那儿,于是他也就坐着没起来。 c:48

她向后微微靠着,在大门的阴影里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她的眼睛,像是黑暗中两滴剔透闪亮的水滴。 c:30

最后他起来走到外面,炽热而强劲的焚风迎面扑来,几乎把他手里的门拽走。夜空上黑色的云快速翻腾涌动着,云团之间不时露出一块苍白的、不成形的月亮。 c:53

四周的群山耸立在月光里,冰封的山脊看起来像是金属片打造的,那么锋利、清晰,好像要把天空刺碎。 c:87

雪崩掩埋了树木和岩石,铲平了大地。从山上滑下来的雪块像一个巨大的毯子,铺在月光照耀着的大地上。 c:41

他想到那些小燕子,希望冲击波没有伤及它们,毕竟燕子窝建在一块保护得很好的地方,而且他把屋顶修得很牢固。不过他还是要把下面的那些横梁再加固一些,房顶也要用石头再加重些,为了保护房子的背面,他要在山坡里挖一个深坑,在里面用相互嵌合的岩石块儿砌一堵支撑墙。 c:39

他继续前进,身边的世界一片死寂。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至少是山谷里的最后一个人。 c:40

十九头牛、二十八只猪、无数的鸡还有村里仅有的八只绵羊都牺牲了。 c:13

然而村民还是在周日一起走进教堂,感谢上帝的仁慈。因为只有用上帝的恩典才能解释,为什么雪崩只带走了三个人的性命:年迈的农民夫妇西蒙和黑德维希·约纳赛尔,他们的房子完全被雪覆盖住了,当人们清理到他们卧室时,才找到了他们。他们在床上紧紧拥抱在一起,脸贴在一起,是窒息死亡的,和客栈的女工玛丽·赖泽恩巴赫尔——安德里亚斯·艾格尔年轻的新娘——一样。 c:25

艾格尔坐在一个凳子上,因为悲伤而麻木、呆滞,他接受着大家的哀悼,却听不懂人们在向他说些什么。他们向他伸来的手,他感觉像是某种陌生的东西。 c:124

从那里他可以看到原来他的房子所在的山坡,现在看起来仅仅是一堆被春日的暖阳照耀着的乱石堆而已了。 c:78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感觉到,双腿又属于自己了,也有足够的力气支撑他走远一点的距离了。 c:11

他努力尝试着把这一切仔细地看清楚,为了以后能记住它们。他很想去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几小时后来到他那块地上,看到满地散落的房梁和木板时,他明白了,没有什么需要去理解的。 c:149

第五章

严寒好像能从每个针缝里钻进来,钻到衣服下面,钻到皮肤下面,然后紧紧抓住身体里的每一丝纤维。 c:177

“还是你认为大山是有记忆的?”他突然问道。 c:121

你现在不需要脚下一直踩着坚实的大地了,是吧? c:37

他们长满胡子的、被山里的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几乎不会显露他们灵魂的任何波动。 c:64

他那些混乱、绝望的想法,像黑色的乌云一样紧紧裹着他的心,在高山的空气里能慢慢地、慢慢地消散,最后只剩下纯粹的悲伤。 c:459

然后,只要他把头躺在枕头上,就会马上陷入沉沉的、没有梦的睡眠。 c:58

后来,在他的回忆里,雪崩后的那几年是一段空洞而缄默的时光。 c:179

她的脸上可以看到手指的压痕,苍白的几道,血很缓慢地又充回到压痕的地方。 c:24

这个决定并不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它忽然就那么冒出来了,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呼唤,艾格尔知道,他必须遵循这个呼唤。 c:64

虽然他的生命里没什么可失去的,但是毕竟还可以去赢取一些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c:176

他看到群山随着第一缕阳光从黑夜中显现出来,虽然他已经成千上万次观赏过这个宏伟的景观,可是这一次他感到一种独特的感动。他记不起来,在他的人生里,是否还曾经看到过这么美丽、同时又这么让人敬畏的景象。 c:157

他从眼角处看到,村长慢慢地把腰弯在桌子上,低头怔怔地看着桌面。 c:23

在高加索山脉上漆黑的冬天的夜晚,山脊边的天际线上纷飞的炮火像闪闪发光的花朵正在绽放。它们的反光照在士兵们或是恐惧、或是绝望、或是冷漠麻木的脸上,在这样的夜晚,一切关于是否有意义的思考在萌芽状态时就已经被扼杀了。 c:181

艾格尔坐到一块石头上,望向黑暗。忽然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他不是孤单一个人。他说不出这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他看到的只是夜晚的一片漆黑,听到的只是他的心跳。但是在外面的某一个地方,他感受到另外一个生命的接近。 c:68

他们的四周除了冬天高加索山上早晨的寂静以外什么都没有 c:21

他明白刚刚是他的死敌站在对面,可是在敌人消失后,他却感到了比之前更深的孤单。 c:131

过了一会儿他倒是能睁开眼了,不过这刺眼的明亮的感觉,让他觉得好像黑夜都充满了耀眼的光芒,这种感觉一直到他战俘生活结束后很久都还留在他心里,返乡很多年后才彻底消失。 c:65

那些十字架根本没有它们看起来那么悲伤,它们只不过是指向天堂的引路牌。 c:103

“如果已经在开往地狱的路上,那就应该和魔鬼一起笑着去,”他说,“笑笑又不辛苦,还能让整个事情更容易忍受些。” c:560

死亡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霉菌是面包的一部分。 c:158

过了还不到三星期,艾格尔就把那个警卫的狂喜和他自己由此产生的希望又忘了。 c:18

但是每一个疯狂的头脑后面,都有另外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糟糕的头脑在时刻准备着,最终一切又会重头再来一遍,不过是时间问题。 c:213

况且,把眼泪省到回家再哭,这样应该也更聪明点儿,因为家里肯定有足够的理由让人号哭。 c:78

第六章

但是暗地里他不得不承认,竞争并没有损害他的生意,反而使生意更活跃。 c:36

艾格尔以沉默接受了所有这些改变。 c:64

总之,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完全混乱了。过往好像朝着所有方向弯折。事情的经过在他的记忆中千回百转、相互交织混在一起,更确切地说,它们以独特的方式在他记忆中重新塑形,重新分配权重。 c:351

从那以后,这个年老的农民就在对死亡的向往中度过他的余生。 c:103

“我这一生马上就快到头了,死亡不会忽略任何人的。”他说,“每一天我都听到它在向我走来,就在拐弯处了。可是每一次都不过是邻居家的一头牛,或者是一只狗,或者是一个从这里路过的人的影子。” c:165

我一辈子都是挺胸抬头的,只有在敬爱的上帝面前才低下头,在其他人面前都绝不低头。敬爱的上帝是怎么感谢我的呢?把我的两个儿子带走,把我的血肉从我的身体上撕走。这还不够,这个禽兽还没有把我这个老农民的最后一滴生命榨干,他让我每天从早到晚坐在院子前等死。现在我把屁股都坐烂了,唯一向我走来的,就是几头牲口,几个影子,还有你,偏偏是你! c:58

艾格尔为这些微小的、摇摇欲坠的水珠而感到惊叹,它们那么顽固地附着在草茎上,只为了最终某个时刻从草叶上掉下去,渗透在泥土里,或者是在空气中蒸发掉,消失于无形之中。 c:259

他回忆着康茨施托克尔,他的一生一直都在把自己的幸福赶走。 c:213

他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孩子一样,只能观望着成年人们令人费解的行动:一切都在某种意义上是有趣的,但是好像又没任何事情跟他有关系。 c:209

格蕾丝·凯莉的微笑和她眼睛里的悲伤搅乱了他的灵魂,他不明白自己内心发生了什么。 c:36

艾格尔感觉到,他和村民们,在这里,在下面,在夜晚中黑暗的地球上,在还散发着新鲜混凝土味的市政厅会议室里,以一种神秘的方式亲近着、相通着。 c:40

它们像动物的皮肤一样满是皱纹,在山崖和森林里的许多年留下了很多伤疤,每一个伤疤都能讲述一个不幸、一份努力或者是一场成功,如果艾格尔还能记起那些故事的话。 c:192

而每当他把头向一侧转过哪怕只有一厘米,他的脖子就会感到一阵刺痛,痛感像一条燃烧的细线,一直传到他的手指指尖,这迫使他只能平躺着,一动不动,一直等到他睡着。 c:42

这项工作让他感到快乐。在这一带山里走路对他来说很容易,山里的空气把他脑子里那些沮丧的想法也吹走了。而且对他来说很舒服的是,不用说多少话。一方面因为本来也没多少可说的,另一方面因为走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很难再从他们喘息着的肺里挤出那些不必要的话。 c:17

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中,游客们的脸看起来好像在从里面燃烧一样,而且艾格尔看到,他们很高兴。 c:76

嘴巴开着的那个人,他的耳朵一定是关着的。 c:631

但是马上就要下雨了,如果泥土开始往下滑的话,所有的美景就都没了。” c:21

心里想着那头生命只持续了一个心跳那么久的小牛犊。 c:28

不,”艾格尔说着,站了起来,“我自己走!每个人瘸着腿自己走自己的!” c:115

一定程度上把自己的生活重新安顿好,对他来说已经够困难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失去这么多年才在他心里慢慢展开的平静。 c:203

他拥有过一次爱情,又失去了它,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遇到可以与之相媲美的了,这对他来说是已经确定了的。与仍会一再汹涌在他身体里的情欲的斗争,是一场他打算一个人进行到底的战争。 c:451

他教他们阅读和计算的基础知识,试图把这些知识种植到他们懒于思考、从不为未来着想的脑子里。 c:41

有一刻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幅奇怪的画面:他不仅仅看到她坐在小凳子上等待着,他还想象着,仅仅因为她的存在,他自己居住了那么多年的房间开始改变了,变大了,还用一种并不是让他很舒服的方式在向各个方向打开着。 c:61

毕竟人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幸福的。 c:183

后来艾格尔也说不清楚,整件事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那么自然地,就像女老师安娜·霍勒尔手里拿着蛋糕站到他门前一样,她也同样那么自然地进入了他的生活,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占据了那个很明显她认为是她应得的空间。 c:30

咖啡是她用一直随身带着的保温瓶带来的,她说这咖啡比魔鬼灵魂的颜色还要黑。 c:39

喝着咖啡,咖啡会让他的心跳加速,好像他要爬上凯默赫尔高山的北侧山坡似的 c:23

学校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弄丢的一个小火柴盒。如果眯起眼来看,可以辨认出些彩色斑点,那是在村子井边的孩子们。 c:62

不过至少上星期他把裤子在清澈的泉水里浸了半小时,然后搭在一块向阳的石头上晾干了。 c:13

有时候她的笑声会完全被风吞没,看上去好像她就是那么无声地、光彩夺目地笑着。 c:66

“人在这个世界上经常都是孤独的。”她说。 c:234

夜晚的光透过窗帘窄窄的缝隙落进房间里,好像陷在她的众多皱纹中。 c:39

在那个临时担架上躺着的是羊角汉斯。 c:19

他少了一条腿,而另一条腿荒诞地扭曲着,伸出到担架外面;他的胳膊紧紧绕在胸前,两只手上挂着干枯的碎肉,几乎完全裸露着的手指骨头弯曲得像鸟的爪子;他的头深深向后仰着,好像有人用暴力把它拽到后面似的;冰把他的半张脸从骨头上撕了下来,露出了他的整副牙齿和蓝黑色的牙龈,看起来他好像在咧着嘴笑;虽然一双眼睑已经没了,但两只眼睛却丝毫未损,看上去像是瞪得大大地盯着天空。 c:16

几个爱冒险的滑雪远足的游客,在滑雪道上方的冰川裂缝里发现了羊角汉斯。他们用了几小时,才把他从永恒的冰块里凿出来。 c:27

这个意外的重逢让艾格尔很震惊,在羊角汉斯的失踪和他又重新出现之间几乎隔着艾格尔的整整一生。 c:209

他的背形成了一道紧紧的弧线,努力向大地汇合,而他越来越经常地感到他的脊椎骨要比他的头还高了。虽然他还能稳固地站在山上,连秋天里强劲的下降风都不能让他失去平衡。但是他像是一棵站在那儿的树木,树木的里面已经腐朽了。 c:204

第七章

他继续在一条条的雾气里走着,它们像是有生命的一样在他面前分散开来 c:51

他也越来越不能忍受游客们的聒噪和他们像山上的天气一样一直变化的情绪。 c:35

他把他寥寥无几的家当打包好,搬到了位于村子后面出口上方几百米的一个牲口棚里,那个牲口棚已经被废弃几十年了。 c:18

他在自己的新家里感到很舒适。在这儿的山上面有时候有一些孤单,但是他并不认为他的孤单是一个缺陷。他的生命里现在没有任何人了,但是他有他所需要的一切,这就够了。 c:417

有时候艾格尔不由得笑他自己和他的想法。然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透过窗子望向高山,云的影子在山上静静地飘过。然后他就开始笑了,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c:188

和所有的人一样,在他的一生里,也曾怀有过自己的想象和梦想,其中的一些是他自己实现的,有一些是命运赠予给他的,很多是从来都无法实现的,或者是刚刚得到,就又被从手中掠夺走的。但是他一直还活着。 c:799

世界好像沉浸在一片难以穿透的茫茫大雾里,还依然在夜里,但是这片白色的寂静后有个地方,清晨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黑暗中空气也像牛奶一样发着白光。 c:162

他背上起了一阵寒战,现在他一下子感觉到了寒冷,但不是因为寒凉的空气。这寒冷来自于他身体内部,在他心底深处。这寒冷是他心里的惊恐。 c:96

“这么久你去哪儿了?”他喊道,“我有好多话要向你讲!你都不会相信,玛丽!这整整的、漫长的一生啊!” c:278

有时候他在睡觉前把他的小凳子搬到窗边去,向外望着,希望在夜晚的背景上会浮现出一些回忆,至少给他混乱的头脑中带来一点儿秩序。事情的发生时间和先后顺序越来越频繁地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混乱。那些事情相互跌撞在一起。在他内心的眼睛前,每当一幅画面好像快要组合起来时,它就马上又滑落了,或者是像润滑油滴在灼热的铁块上一样快速消融了。 c:97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混乱,但是他没有疯。而且现在他已经基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c:37

他从来没有陷入不得不相信上帝的窘境,他也不害怕死亡。他想不起来,他是从哪儿来的,最终他也不知道,他将要去向何方。但是,这生来死去之间的时光,他的一生,他可以不含遗憾地去回看,用一个戛然而止的微笑,然后就只是巨大的惊讶。 c:507

安德里亚斯·艾格尔被葬在他的妻子玛丽的旁边。 c:49

它们在短短的一段距离上轻捷灵敏地盘旋穿梭,直到在阴沉的光里失去轮廓,最终完全消失。 c:14

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燃烧般的向往,以至于他觉得心都快在这炙热中融化了。他没有再四处张望一次,就开始跑起来了。他用最快的速度,一拐一瘸、踉踉跄跄地跑下村子,来到紧挨在高耸的邮政宾馆旁边的公交车站。 c:79

“到终点站!”艾格尔说,“再远也去不了啊。” c:44

有一刻他以为自己在心脏的位置又感到了一丝轻微的灼烧,但那只是他的幻想。当他又醒来时,他已经记不起来他想要做什么,以及他到底为什么坐在这辆公交车上。 c:72

他这么久没有离开过家,以至于他忘了,回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c:153

与此同时,一个回忆在他心里升起来,一个短短的念头,关于过去很久以前的事情,仅仅像是一幅混杂的画面。 “还没有到这一步呢。”他轻声说。 冬天降临到了山谷。 c: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