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Latest commit

 

History

History
332 lines (172 loc) · 32.8 KB

File metadata and controls

332 lines (172 loc) · 32.8 KB

战时灯火

迈克尔·翁达杰 - 精品小说榜-外国文学

诺贝尔奖得主石黑一雄熟读到可以背出来的书!布克奖50周年大奖“金布克奖”得主、世界文坛罕见的“诗歌与小说全才”翁达杰!翁达杰继《英国病人》之后又一经典力作!如果还有什么人让你耿耿于怀,读《战时灯火》也许会让你释怀。翁达杰的想象力接近超现实!——诺奖作家石黑一雄。奥巴马推荐图书!优质译本!附赠:上海外国语大学吴刚教授撰写的译后记《记忆的棱镜》及精美插画!“生活就是‘schwer’(困厄)。”1945年,14岁少年纳撒尼尔的父母走了,把他和姐姐留给两个可能是罪犯的人照看。外号“蛾子”的人终日行踪不定,“镖手”的身份似乎也并不简单。他们还带来了一群陌生人,每个人似乎都身怀秘密,似乎都与少年的母亲有着某种关系。十多年后,31岁的纳撒尼尔还对母亲当年的突然离弃耿耿于怀。他决心挖掘无法理解的往事,试图拼凑出当年完整的故事……

献言

“伟大的战役大多是在地形图的折痕上打的。” c:137

满桌的陌生人

我们家里都有起外号的习惯,这表明我们是一个有伪装的家庭。蕾切尔早就告诉过我,她怀疑那人的身份是罪犯。 c:79

这已经不再是一幅能一目了然的景象了,我怀疑蕾切尔和我看待父母婚姻的眼光一定与此相仿,有些东西是我们无法意识到的。他们很少跟我们讲起自己的生活。我们习惯了片面的故事。父亲一直沉浸在稍早那场战争的最后阶段中,我认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和我们是一路人。 c:96

在那个突然刮起狂风的下午,她听到他砸穿了欧椴树凉篷的枝叶后落到石板路上,发出重重的、湿漉漉的“嘭”的一声。只是母亲生活的朦胧线条中一个片段而已。 c:40

但他居然也介入过战争让我们很感意外,因为从行为举止来看,他丝毫不像是个与战争有染的人。 c:19

一段轶事会打破表面,然后便消散了。 c:53

仿佛只有半个人在陪着我们。 c:34

这个新的她的出现,难道是因为摆脱了丈夫的束缚吗?或者想得更多点的话,这是不是她在为离开我们而作准备,现在的她是她希望自己被记住的样子呢? c:61

照片上的这个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特征,她笨拙地保持着平衡,守护着自己的安全。已然失去了身份。 c:93

邮箱地址给父母写信,求他们放我们出去。我算了算,我们的信先得搭一辆小货车到南安普顿的码头,然后一路坐船,到达并离开沿途的一个个港口,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意思。等过了六星期,走了那么长的距离后,我已经 c:19

那个晚上有外婆说的“轰炸机月亮”——城镇和乡村都实施了灯火管制,但地面却在月光中清晰可见。 c:20

对于一个不爱搭理别人、喜欢古典音乐、在屋子里走动时大都轻手轻脚的人来说,他却能打出惊天大喷嚏。气流似乎并不仅仅是从他脸上喷薄而出,而是源自他那大而友好的肚子的深处。一个喷嚏过后,还会有三四个随后就到,轰然落地。夜阑人静之时,他的喷嚏从他待的阁楼一路向下,清楚囫囵地落到我们耳朵里,就仿佛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演员,连舞台上的轻声絮语都能直抵最远的一排。 c:90

他是个有许多扇门的人。 c:49

地狱之火

箱子里,紧紧叠在一起,仿如经历了永恒的,是所有那些我们看着她如此富有戏剧性地放进去的衣物,每一件都讲出过一番道理,为什么她会需要这一条及小腿的裙子或是那条披肩。她必须带上那条披肩,她说过,因为那是我们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个茶叶罐,她在那儿会用得着的。还有那些便鞋。每一样东西都有其目的和用处。而每一样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c:22

每当我回想自己的青春,如果你要我马上只回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那天晚上蕾切尔消失之后我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房子里。以后当我碰到那个奇怪的词——“地狱之火”,我一下子觉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标签,可以贴到那个时刻上面,那时我和蛾子一起留在房子里,凑在煤气暖炉跟前,几乎一动不动。 c:50

人不会每样事情都记得的。 c:48

他是个很出色的人,你父亲,不过他不稳定。你必须要理解,战争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他还不只是害怕突然响起的声音。他身上有要守的秘密,他必须得一个人待着。你母亲是知道的。也许她应该告诉你。战争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 c:38

自这天晚上之后,蛾子会有意对她多亲近些。但我的感觉却是,她已经渡过了一条河,现在离我更远了,置身在了别处。 c:113

。我们是在某个时候从蛾子那里听说此事的,他告诉我们的时候隐隐然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他说人生中难保不发生突然事件,需要我们控制自我,不迷失心智,我们需要为这样的时刻做好准备,才能在它万一出现时有效地加以应对。 c:341

经过了这几年,在我把所有这些事都写下来的时候,有几次竟生出了自己像是在烛光下写的感觉。就好像除了这支铅笔在移动,周围的一切都处在黑暗之中,我看不见在那里发生的事情。这些感觉像是没有上下文的凌乱瞬间。 c:103

那是战争的幽魂尚未散尽的年代,那些没有灯火的灰色建筑,即便到了晚间,其破碎的窗户在原先是玻璃的地方依然覆着黑色的东西。城市依然感受到伤痛,彷徨无依,城中的人自然也就不理会规矩和法度。能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不是吗? c:190

这些家伙在战时曾一度合法地跨越了某种边界,到了和平时期却突然被告知再也不能越界了。 c:57

“电梯男孩邪邪的善举”

弹完之后,他在钢琴前面又坐了半分钟,这才轻轻地合上琴盖,仿佛这行为本身才是故事的结尾,故事的真相或证明真相的证据,证明了在距离皮卡迪利广场四千英里之遥的蒂罗歇小镇上那位拉弗蒂太太教会过他的东西。 c:18

因此,就像哈利·恩科玛一样,我不加任何怀疑就爱上了这个女人,她就是懂得该如何跟一个少年说话,愿意花时间听他说,认真考虑他说的话; c:16

我静静地坐在地板上,倾听着这种美好的分享。我心中早已知道,这份美好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其他地方,它只能发生在梦中。 c:33

整座房子倒更像一所夜间动物园,里面的鼹鼠、寒鸦和各种蹒跚而行的野兽碰巧成为了下象棋的人、一个园丁、一个或许是专偷灰狗的贼和一个行动迟缓的歌剧演员。 c:31

我脑子里收藏了很多这类不完整又带点罪恶感的瞬间,毫无意义,一如母亲行李箱里那些没派上用场的物件。事件的时间顺序已然散乱,出于不知何种的防备心理。 c:39

我们总是选择最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生活,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个遥远的村庄,一个用围墙围起来的花园。 c:142

镖手是个对于女人应该在世界上扮演何种角色抱有挺强偏见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选择约会对象时似乎有一种自杀式的倾向,那就是,他总喜欢挑选性格极其独立的女人。 c:20

他一辈子都没进过戏院。一想到要去看别人以假当真,或是在舞台上说出事先写好的对白,他就觉得这事儿很不靠谱。 c:35

这些职业妇女的身上都存在着某种东西,这种东西表明,在她们和镖手的关系中不是镖手选择了她们,而是她们选择了镖手。 c:20

斯特林堡[插图]式 c:15

那个粉色帐篷中的小小神祇在诱引着她再度拜访,而这意味着把所有的情感羁绊和与家庭生活有关的坛坛罐罐都抛到脑后。 c:49

道德到了夜间会变得更不稳定。晚上会有出于需要而食肉的人出现——他们或许会吃小鸟,吃小狗。 c:193

你自己的故事只是一个故事,或许还不是重要的那个。自我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c:280

半小时之后,当其他人开始倦意袭来,她神清气爽地苏醒,拒绝了镖手略显缺乏诚意的开车送她回家的建议,大步走进黑夜——仿佛此刻她头脑里装了新的想法,正盼着要独自步行穿过这个城市。我会跑上楼去,从卧室窗口往下看,看她走进又走出一泓泓街灯的光晕。我能听见她轻轻吹着口哨,仿佛是在回忆某个调子,某段我所陌生的旋律。 c:48

她肚子里装的都是她所领略过的风景和地形。她能读懂树林中的天籁,也曾沿着巴特西大桥旁的堤岸测算过潮浪的节奏。我一直感到纳闷,为什么蕾切尔和我从来没有尝试要去过她那样的生活,去学习她这么一个独立人格的鲜活榜样,去像她那样对身边的一切感同身受。 c:119

可要是有个男人借着跳舞朝她靠近呢?我会想象她做出幽闭恐惧症的反应。开阔的空间和暴风雨的夜里会令她无比兴奋,仿佛在那里她永远都不会被困住,不会赤裸裸地暴露。 c:53

想想,一个女人为了满足对两个远方孩子的承诺,给他们寄去了一张明信片,这说明她心胸开阔,也说明她有孤独感,在她心中有一种隐藏的需要。这表明的是两种非常不同的状态。又也许未必如此 c:116

某人告诉她,当她跟我们一起置身黑暗中时,那黑暗里不会有危险,甚至在梦中或在她发病时的骚乱中也不会有危险。只有蟋蟀在我们的头上鸣唱,只有一只獾在心绪转宁的过程中发出刮擦,只有沉寂和随后突然响起的雨声沙沙。 c:33

她难道真的认为保护我们世界的那层壳不会破碎吗? c:23

蕾切尔后来投身了戏剧事业,不知是否和那些灯火幽明的夜晚有关。她肯定发现了怎样让生活中不开心的事和危险的事可以暗淡下去、变得隐形或至少变得遥远的方法。 c:142

我被自己的世界之外的女人给迷住了,这其中没有任何血气或是性的动机。这样的友谊不由我掌控,而且短暂即逝。它取代了我尚能远远保留着的家庭生活,这是我的错。不过我喜欢那些我从陌生人身上学到的真相。 c:41

不管怎么说,但凡有女人在身边,我心里已经开始能感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乐趣了。 c:29

艾格尼斯大街

我见了她们眼睛就转不开了,为了她们跟老板顶嘴的样子,为了她们大笑的样子,为了她们虽然工作辛苦却依然觉得是一种享受的样子。 c:13

我即将进入青春期和成年之间那片没有边界的区域了。 c:31

年轻的时候,我们更有点怕的是别人知道自己的实际情形,怕别人对我们评头论足,但我们自己却很少会为此而感到尴尬。 c:106

她总是要等到第二天才会想谈论一下——不是谈心中的尴尬或茫然,而是想还原出在通向崩毁一切的发作之前那震颤变得越来越强的过程。 c:30

我们只有在刚刚都有了双重生活的那段时期才是亲密的。不过现在,经过了这么些年,彼此有了隔膜,我们都是自己在照料自己了。 c:81

在那个年代,十几岁的少年人会被禁锢在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定了的形象中,因此后来也就一直这样了。这是英国人的习惯,当时的时代病。 c:79

贻贝船

我渐渐爱上了身边这条河里那许许多多的声响,这些声响让我们安静,恍若置身在包蕴于这个熙攘世界中一个突然陷入沉思的宇宙。 c:83

镖手还能吹许多种口哨,因为每条驳船,他告诉我们,都有自己的信号。你只要到了一条新的船上工作,就能学会那条船上的口哨。在水上,这是你唯一能运用的信号,用于辨认或示警,每一种口哨都是根据一种鸟叫来的。 c:21

它们全部的价值就在于提供“未知因素”,由于公众不确定它们的价值,所以反而保证了会有“搏一记”式的下注——就是指门外汉光凭狗的外表下注,而不是根据真实的血统来判断究竟是值得看好还是看衰。 c:40

我们经过那些工业建筑,它们的灯光悄然无声,微弱得像天上的星星。我们宛如置身于一颗战争年代的时间胶囊,灯火管制和宵禁依然在实施,周遭能看到的只有战时灯火,驳船只有熄灭了所有的灯火才能允许在这片河面上航行。 c:140

由不劳而获的乐趣所带来的道德衰败”。 c:28

这个特点或许是他在皮姆利科做拳手时留下来的,他虽然步法灵活,却少言寡语,自己像个谜,却对别人的肢体语言很感兴趣——一位反击型拳击手,仔细的观察者,善于模仿别人的风格。 c:22

这是那些年里我在伦敦感受到的一个野性的、毫无必要的、必不可少的、未被忘却的、充满人性的时刻。 c:73

他们所在的世界是我父母消失后我所栖身的世界。艾格尼斯的世界是我此刻孤身逃往的世界。 c:168

年轻的时候我们不觉得这些话是在表示关心,哪怕只是表面上。可现在,当我回首往事,我感觉到了。 c:132

人在青年时代如果不确定该走哪条路的话,最后会变得不那么压抑,这是可以预见的,但会变得无法无天,会发现自己很容易在世界中陷入隐身状态,得不到别人的承认。 c:226

蛾子一直还在提醒我们要想着schwer(困厄),要为艰难时世做好准备,可我对于那些沉重的或是难以消化的东西总是回避加忽略。 c:87

奥利弗·劳伦斯还要年轻些,她之所以显得年轻,我觉得是因为她总在搜寻能令她进取的东西,能引起她兴趣、改变她生活的东西。她对改变完全是开放的。 c:135

她贪婪地吸收着身边的世界。她想要理解每一种技能,理解人们谈论的每一样事物。 c:66

现在我让自己的生活在她眼里变得清楚些了,却好像在自己的眼里变得更混乱了。 c:55

她从十四岁开始就有了白天的工作,从来都没有上完学,每周三晚上在一所工艺综合学校里上了门艺术课,这或许为她打开了一扇逃避的小窗。第二天早上,她会带着从另一个世界里补充来的能量去上班。在她各种相互限制的生活方式中,这是唯一一种独立的快乐。 c:64

你回到那过去的时光是带着现在去的,不管那个世界是多么黑暗,你都不可能在离去的时候不带走一点光明。你是带着你成年人的自我去的。这不是再把往日的岁月过一遍,而是再次去目睹。 c:406

遗产

我不想跟一个因为不得不卖掉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子而明显无比悲伤的人争。我也不想冒失去那所房子的风险。这正是我所喜欢的房子。 c:28

只有最近的一些记忆,因为没人来与她分享,已经开始消散了。 c:48

想到蜜蜂的世界是由这个女人以这样一种上帝般的方式来组织,而这个女人对于她自己的宇宙能记得的却越来越少,就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慨来。 c:75

我可以轻易地进入并徜徉在他们的婚姻故事里,就像我可以进入到那些在我青春岁月中陪伴在我身边的人的生活中去,他们是我自画像的一部分,这画像便是由他们看我的眼光所绘成的。 c:76

离我当初经常拜访这里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几乎是在踏进房子的同时,一种感觉上已经完全被抹去了的过往又悄然回归了。而且一种对过往的渴望也油然而生,时光倏忽之间便飞驰回了当年。 c:65

某种程度而言,我所感受到的失落比母亲离去时还要巨大。我失去了我的青春,变得无可归依 c:58

我认为裙带关系和血统肯定是进入情报部门可靠的敲门砖,因为这一行就相信血统家世以及有可能遗传的保密能力。 c:24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那天下午在马拉凯特太太的花园里语焉不详地提起的政府工作,当时那些蜜蜂正在蜂窝里六神无主地奔忙,而她已经忘了我是谁。 c:23

毕竟,有难以计数的行动是公众永远也不宜与闻的,因此大多数关于妥协与让步的证据已经尽可能迅速地得到了销毁——此事发生在全球各地包括同盟国与轴心国的情报机构总部。 c:20

战争各方都在急急忙忙但又坚决地销毁着证据。在难以计数的手中,任何可能产生问题的东西都被焚烧或切碎了。这样,经过修正的历史才能得以开始。 c:183

众圣之地

有人跟我说,想写回忆录,你必须得处于一种孤儿的境地。那样的话,你身上所缺失的东西,让你变得越来越谨慎和犹豫的那些东西,会几乎自然而然地向你走来。“回忆录就是失落的遗产。” c:211

如果有一块路牌上写着从某个圣人到另一个圣人之间的距离是两英里,那么在走了三英里半之后,某个路人就会掉头往回走,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哪里忘了拐弯了,而实际上他还得再走半英里才能找到那位藏得很巧妙的圣人。 c:21

真正的动机被掩盖了,像人们的童年。 c:43

在档案馆里

我不仅生活在两个世界,也生活在两个时代。在这座城市里,我总隐隐约约地觉得会在哪里蓦地瞥到一辆浅蓝色的莫里斯,就是镖手的那辆。 c:47

有一件事对我来说变得渐渐明白了,那就是不只是母亲的过去被掩埋了、湮没了,我觉得连我自己也已经消失了。我失去了青春。 c:66

在我身上还残留着一点无法无天的气质。 c:15

她以自己的方式抛弃了我们,丝毫不想回到对她来说是一段危险而又不能信任的时光中去。 c:70

这就是蛾子最终离开我们的那个晚上。他曾经答应过我,那是在卢维涅花园煤气暖炉的亮光旁,说他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直到我母亲回来。他说到做到了。然后,他就在母亲回来的时候,悄然地离开了我们大家。 c:57

她讯息中的那份小心翼翼让我觉得心痛。 c:62

在成长过程中,省略与沉默一直围绕着我们。没有说出口的东西好像就只能靠猜了,如同我们当年面对满满一箱衣物需要破解其无声的含义一样。她和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在那些迷惑和沉默中失落了彼此。 c:89

是什么曲子其实并不重要,我有好多话想问姐姐,但我知道那些我真正想问的问题她是不会回答的。她回答的时候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c:26

我离开了那个小房间,重新置身在了黑暗中。在我随手关掉的门下边,只露出一缕细细的光。 c:25

阿瑟·麦卡什

阿瑟·麦卡什的手势,我称其为“英国式的紧张”。他说话的时候,我看着他移动水杯、移动叉子、移动空的烟灰缸、移动装黄油的碟子,每样都移动了好几次。这让我了解到,他的脑子动得有多快。很显然,移动这些障碍物能帮助他让自己慢下来。 c:23

事实上,有时候卢维涅花园仍然让我觉得像是个业余剧团,一个名叫阿瑟·麦卡什的家伙冒冒失失地冲上台来,说几句尴尬的对白,说完后他就下台走进——走进什么了呢?这个角色就是为他而写的,一个小角色,照着这个剧本演下去他最终就瘫坐在了巴克剧院后台的沙发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衫,也浸透了他的裤腰。这个时刻必须加以保密,不能出现在舞台上。 c:13

工作的母亲

我躲避困厄。我回避与人争论,就仿佛自己和鸟类以及某些鱼类那样眼睛里长了瞬膜,能让它们静静地、几乎是不失礼貌地和在场的伙伴们分隔开。我和母亲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好私密和独处。没有人争吵的房间和没有人坐的桌子对我们两个都很具吸引力。 c:105

如果在你长大的过程中,一切都没个定数,那你在跟人打交道的时候,便只会过一天算一天,甚而可说是过一刻算一刻的。你不会费心劳神,想着必须或应该记住他们。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c:169

“防御就是进攻。”她不止一次这样说,“好的军事指挥官首先应该知道撤退的艺术。怎样打进去很重要,接下来就是怎样全身而退。 c:53

再小的错误也会得到来自对手的惩罚。 c:49

我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要想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人和她的真实生活,我就必须得在某种程度上爱她。 c:57

随着地图上那些线的延伸,他可能生活在许多地方,也可能死在任何一个地方。 c:51

夜莺地板

“我在行过危险与黑暗时,没有失却过战士的气概”[插图] c:178

我们小的时候,母亲曾经说过,杜鹃从东边来带来的是安慰,从西边来带来的是运气,从北边来带来的是悲伤,从南边来带来的是死亡。 c:97

我想到了她坐在书桌前清除自己的过去,而此时,当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待在白漆屋,才意识到我已经失去了她活生生的声音。她年轻时拥有的机智与聪慧,她后来所踏入并瞒着我们的秘密生活,现在已然消逝了。 c:61

“跟我说说他吧。”我说。 “谁?” “那个你跟我撒了谎的人。那个你说你不记得名字的男人。那个在你的葬礼上跟我说话的男人。” c:20

屋顶上的男孩

在屋顶上干活儿的时候,他感到世界伟大而充满活力,虽遥远却正与他擦肩而过。 c:33

充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过量的事物?补充?一种完满的状态?一种梦寐以求的东西? c:61

我们发现自己陷入了一锅“大杂烩”,没有任何东西随着过去而被带走,没有任何伤口随着时间而得到愈合,这里的时间一切都是当下的、没有结束的、充满怨愤的,一切都是相连着共时存在的…… c:109

在三一学院的高处,她教会了他“消失的屋顶技巧”,她说这是一个从日本艺术中借来的词语,意指一个高处的视角,比如从钟楼或修道院回廊的顶上,能让你的视线越过墙壁,看到通常隐藏起来的远方,仿佛看到了别人的生活和遥远的国度,发现了或许正在那里发生的事情,一种由高度而获得的旁观意识。 c:60

打野禽

。她需要那些属于成人和大自然的复杂的规则。即便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费伦就一直是拿她当大人一样跟她说话的。 c:21

但她在他眼里已经变得陌生了,那紧绷的形体变了,被永久地绑在了孩子身上了。她不像过去那样拥有内心的秘密,不那么时刻保持警惕了,他不知道这种差别到底是什么,说不确切,但他感到她在某些方面放弃了自己过去的样子。他喜欢她身上有时候会突然蓄势猛扑的样子,现在却已经一点也没有了。就在这时,一条雪松的枝子挡住了她的路,她一把将它拨开,在她做出这一动作时,他认出了她脖子处若隐若现的骨骼线条,顿时,那种他以为已经失落了的往日情感又涌上了心头。 c:38

我们最终成为的,是不是正是我们最初想要的样子?很有可能这根本就不是马什·费伦为她铺就的道路。或许这样的生活正是她一直想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到了某一时刻会投身的旅程。 c:106

你不仅需要知道如何打进去,还得知道如何全身而退。战争是不会结束的。它们从来不会停留在过去。‘在塞维利亚受的伤,却死在科尔多瓦。’这是一个重要的教训。” c:127

他成为了一个年轻男女的“招募者”和“派出者”,引诱他们去执行无人知晓的政治使命——可他们图的是什么呢?或许是他在他们身上看到的那点无法无天的苗头,或许是他们想实现的独立——在新战争造就的地下世界中这些冲动都可以得到释放。 c:31

轰炸机之夜

很棒的男人往往也很要命。 c:15

重要的是,我必须要教会你保护你所爱的东西。” c:31

“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鱼已经不再是一条鱼了,它只是周边环境的一个角落,就仿佛它拥有了另一种语言,就像有时候我们想要不为人所知那样。比如,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但你不知道我还是另外样子的一个人。明白吗?” c:156

她明白了,她想要加入的正是这个无人知晓又不可言说的世界。 c:64

颤动

只有跟罗斯在一起,看她在某个路边小吃店坐在自己对面吃饭,看她坐在自己身边驾车行驶在黑暗的路上从伦敦前往萨福克,看她在为自己点烟的时候那苍白的双手在速度计的映照下变得金黄,只有跟罗斯在一起,工作的目的才会从他身边溜走。他对她充满着渴望。渴望着她身上的每一英寸。她的嘴,她的耳,她那蓝色的双眼,她大腿的轻微颤抖,她的裙子拎了上来,在腿上堆出一道道褶:这是要取悦他吗?他的手想去往那里。他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那轻微的颤抖。 c:27

在他许愿某个时刻到来的时候她会醒来,就仿佛黑暗之中两人有摩斯密码相通。或者是她也许想被人亲的地方。她翻身俯卧的样子。关于爱情、战争、工作、教育、成长和变老的完整字典。 c:31

她所拥有的跟他那些经历相比如何呢?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个巨人给抱到了空中,很高很高的地方,只有这样方能看到那样的知识。即便已经结了婚,即便是一个精于论辩的语言学家,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像样的眼界,跟一个在烛光旁边穿针引线的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c:54

星形犁

这个关于母亲和马什·费伦的故事有一半是我用想象填补的。他们如何最终没有家庭的羁绊走向了对方,他们以情人身份短暂相处后又收手,却依然在彼此间坚守着不同寻常的忠诚。我没有丝毫的线索可以通向他们那小心翼翼的欲望,那些往来于黑暗的机场和码头之间的旅行。我在现实中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阙旧情歌中不算完成的一段,根本称不上什么证据。但我是个儿子,无父无母,带着无父无母的儿子所不知道的东西,我只能踏入到那些故事的碎片中去。 c:35

我想就是在那时,在火炉边的那一夜之后,她决定要安全地回归到自己依然拥有的生活当中,跟他就此分开,仿佛受折磨恒久是欲望的一部分。她不能让自己的防备因为他而就此崩塌。不过她会稍稍长久地等待,等到心中的光明完全亮起,等到他从那给人带来快乐的情人再次变为一个陌生人,一个难解的谜。破晓时分她听到了一声蟋蟀。此时是九月。她会记住九月的。 c:77

鼹鼠们开掘出来的房间被车轮碾坏,云雀的蛋四散着,主人已逃去;刺猬的家被工兵们凿开。蜗牛迈着惊恐的步履,然而没用;车轮的边缘将他碾作齑粉。蚯蚓们询问着头顶为何物,见此骇然景象只能扭曲着钻向地下深深,以为或可逃过一劫…… c:33

每个人都吃不准别人知道多少。每个人都总是在自己与他人之间营造出壁垒来,这样万一哪个人被抓了,都不会暴露目的地或行动目标。 c:23

卖小匕首的街

这种感觉像中世纪,像某个费伦最喜欢说起的大师所创作的油画,指出其隐藏的结构,讲人群是怎样呈放射状散开,布满整张画布,而起点却是如一条面包那样的小东西,那是使整个画面得以定住的锚。这便是世界互动的方式,他会作如是说。 c:44

她已经有好久没过过这样的生活了,有家庭、有群体。她接受了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那里涌动的是一种不同的力量,在那里,慷慨的分享是不存在的。 c:19

现在他们已经有点像进入十五世纪了,有着一千本左右的残本或孤本书籍,或是从修道院里抄没来的,或是由那些被推翻的贵族乖乖奉上的,甚至还有印刷术初创时期的古版书。所有这些书曾一度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因而隐匿了好几代人的时间,之后都被搜罗到了这里,得到了保护。“这是美妙的来世。”费伦跟她说。 c:14

他喜欢这些雕像脸上那种永久性的盖棺论定,他们那明显呈现的弱点或是不坦诚。在那不勒斯,他曾站在一位暴君的雕像前,他至今记得那张石头脸上闪烁的眼神,不管他如何从一边走到另一边想要捕捉暴君的目光,暴君都永远也不会与他对视。有几次他觉得自己就变成了那个人。 c:13

年轻女人又开了一枪以确保万无一失。然后她像猎兔犬一样飞奔过田野,仿佛她是母亲正离开躯体的灵魂,那样子就像母亲在十八岁时逃离这所房子去大学里学习语言,并在第二年遇见我父亲,放弃了进法学院的想法,生下了两个孩子,然后又从我们身边逃离。 c:32

带围墙的花园

在天上的那一刻,她和其他人一定感觉自己像魔法师,在脑海中变幻出历代科学知识教会他们的东西。 c:12

他和蛾子等人现在只存在于童年的深壑中了。而我成年后的生活一多半都是在一栋政府大楼里度过的,一直在尝试着探查出母亲所从事的职业。 c:23

这项工作即便在德国发动大规模空袭时仍在继续,当时只剩下了战时灯火,泰晤士河上一片漆黑,只在桥梁上留了一盏橙色的灯,供河上行驶的船只看出桥拱的高度,在轰炸的时候驳船会着火,水面上弹片横飞,因此这样的一个信号是毫不起眼的,而在灯火管制的道路上这些秘密卡车一晚上要穿越城市三四次。 c:31

英国人身上有一种令人感到熟悉的假谦和,时而表现为荒唐的欲言又止,时而又像个不谙世事的专家那般满口陈词滥调,但这些都有点像那些精心绘就的西洋景画片,隐藏起了真相,关起了通向他们真实自我的大门。 c:105

在他拐过那一个个街角的时候,他的左手该有一支点燃的香烟,右肘搭在玻璃摇下的车窗框上,因此他的胳膊是被大雨淋湿的,而他开窗淋雨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在那些夜里,他没有可以聊天的伙伴,为了不睡着,他无疑在唱着那首老歌,关于一个女人,人们都管她叫火焰。 c:17

过了一定的年龄后,我们的英雄通常就不会再来教导或指引我们了。相反,他们会选择保护好最后的那片领地,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够找到自我。冒险的想法没有了,代之以几乎无形的需求。 c:137

所有这一切令我感到吃惊。所有这一切令人感伤。他曾经是一个冒险家,现在我站在那里,他的生活令我感到了幽闭恐怖。他的样子是那样平静、那样满足,倒着茶,拂弄着桌布。过去的他总是抓起别人的三明治就吃,吃完急匆匆地赶着去赴某个可疑的约会;在街头或是码头总是会一把抓过别人撂下的扑克,兴高采烈地就打起来;总是把剥下来的香蕉皮朝后一扔,扔到莫里斯车的后座上,完全不顾坐在后座上的蕾切尔、我和那些狗。 c:38

人们通常不会一边撒谎,一边觉得自己撒的谎好笑,而这正是他的伪装。“永远不要事先构思,”之前某次夜间旅程中他跟我说过,“一边说一边编就行了,这样更可信。”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动反击。 c:43

十几岁的时候,我们该是有多傻。我们说着错话,不知该如何保持低调,也不知该如何让自己少一点羞赧。我们随随便便地下结论。但我们被赋予了唯一的希望,虽然只有在回顾时才知道,那就是我们会改变。我们学习,我们进化。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是由当时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造成的,不是由我所获得的东西决定,而是由我来到这里的方式所决定。 c:262

我曾经常常 彻夜无眠, 盼望着能得到 一颗大大的珍珠。 c:68

如果伤痛巨大,那它是无法言说的,也几乎无法书写。 c:77

“你怎么过日子啊?”“我偷。” c:18

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才是真正的故事,而我依然只是存在于我母亲的生活所构成的迷宫里。 c:90

我们用几乎不可信的故事勾勒出我们生命的顺序。仿佛我们迷失在了一片令人迷茫的地方,收集着看不见和说不出的东西——蕾切尔,那个瑞恩,和我,某个斯蒂奇——为了生存下去而把这些东西拼补到一起,不完整,像战争时期埋了地雷的海滩上那些野豌豆一样被人忽略。 c:108